大隊書記和會計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大隊書記趕忙上前打圓場：“哎呀，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大家都是為了村裏的發展嘛，別傷了和氣。”
    “真是費力不討好，吃幹飯的好意思責怪別人”喬春燕冷哼一聲。
    董衛紅忙小跑到喬春燕身邊陪著小心說話，“小陶也是胡言亂語，別放在心上，她是上海"來這邊來插隊的，有點大小姐脾氣”
    董衛紅又朝郝冬梅道“冬梅姐，別住心裏去，你怎麽退了幹部套房”
    郝冬梅抬起頭，麵無表情道：“本來上午就要去拜訪大姨的，但有事耽誤了，今晚和她多聊會。”
    車鈴聲響起，周秉昆將自行車支在招待所門口，人還在外麵，聲音傳了進來“手續辦好了嗎？”
    喬春燕嗖的一聲跑了出去，在周秉昆耳邊一陣嘀咕。
    大隊書記一見周秉昆，立刻滿臉堆笑地忙上前迎接進門的周秉昆講好話：“周部長啊，這次可多虧了您的幫忙，我們大隊上下都感激不盡呐！”
    周秉昆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這是廠裏對知青試點的支持，別感謝我，要感謝黨和政府。”
    “是，是，但您看，咱們大隊經濟條件有限，這拖拉機價格確實高了些，您能不能再通融通融，給優惠一點呀？”
    在邊上的會計接話“今年也多虧郝冬梅同誌開回去的拖拉機，讓我們村變了樣，本來隻打算每個村買一台，但我們決定咬咬牙，買兩台，但實在有點困難。”
    周秉昆抬頭看向郝冬梅，就見她眉頭皺成一塊，當下了然，思索片刻說道：“曾書記，這價格方麵呢，其實已經是針對知青試點優惠價。不過您開口，咱們都是為了農村發展，還是可想想辦法”
    “什麽辦法”曾書記和會計連忙問道。
    “郝冬梅同誌提交的實驗車型數據很有用，所以廠裏希望郝冬梅同誌到廠裏幫助整理再次驗證，這時間至少得半年以上，但知青管理辦法又十分嚴格，你們村能不能將郝冬梅同誌戶口遷移到城北奮進鄉，等她幫忙完成工作後，再遷回去”
    周秉昆沉吟著，然後聲音也小了下去“曾書記，這大廠的管理規範很多，你們那地方想找優惠的借口都難……哎”
    “周部長，那可真謝謝你，你說要我們怎麽配合”曾書記一把握住周秉昆的手，他也是有棗沒棗打兩杆，沒想還真有門路。
    “別激動，我也是去過你那北小營大隊的，再怎麽說也是熟人，我說啊……，時間緊，任務重，爭取明天就搞好，廠辦也好研究，”周秉昆的聲音細不可聞。
    大隊書記，忙不迭地點頭：“行嘞，我馬上打電話回公社……，郝冬梅同誌的戶口……，那奮進鄉的接收證明……，就麻煩周部長您多費心啦！”
    “周部長，我也可以來廠幫忙……”董衛紅也湊了過來，“那台實驗拖拉機的數據我也很清楚”
    “別急，這次村裏要提六台回去，還得收集數據，機會多的是”周秉昆笑咪咪的看向董衛紅。
    郝冬梅卻從周秉昆的表情中讀出不一樣的語言，有時好聽的話真不如逆耳的忠言。
    “董知青，你插什麽嘴，周部長不比我們考慮周全”曾書記有點生氣這董知青一點眼力見沒有，當事人郝知青都沒發言，哪有她說話的餘地。
    “去打電話吧，招待所裏就有電話”周秉昆對曾書記道，“明天能辦好，當天就研究優惠力度”
    “好，好”曾書記仿佛打了雞血般，準備拉著會計去找服務員打電話，連晚飯都顧不上了。
    “機會就這一次。還有你們在招待所的住宿隻有今天一晚了，明天得退房。”周秉昆朝轉身的曾書記又叮囑了一聲，“下個月廣交會訂單開工，出口任務壓下來，廠裏可沒閑工夫照顧小訂單。”
    他看向郝冬梅，笑道，“冬梅姐，走吧，我媽把鋪蓋都曬過了，暖乎乎的。”
    “冬梅姐”董衛紅和陶俊書同時看向郝冬梅，都希望跟著一起去。
    “不好意思，董知青和陶知青，家宴，不好招待外人”周秉昆出口拒絕，這兩人臉皮真厚。
    喬春燕拉著郝冬梅的手道“走了，時間不早了，大姨怕等急了。”
    走出招待所時，天邊正泛著蟹殼青，廠區的大喇叭開始播放音樂。工廠大門開始打開，下班的職工絡繹不絕向外湧去。
    郝冬梅的帆布包蹭著周秉昆的自行車架，突然想起去年在兵團，周秉義也是這樣替推著自行車進村，那滿是霜花的土路上，會留下一道道車轍。
    廠門外，時不時傳來拖拉機的突突聲，像極了心跳的節奏，一下下，都是讓人心平氣和的安穩。
    招待所門廊下，陶俊書望著他們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董衛紅輕輕碰了碰她：“其實冬梅姐說得對，有些忙……”
    “她自私”陶俊書轉身向食堂走去，“這麽好的關係，多說幾句話的事而已，真想不到她是這樣的人”
    董衛紅重重歎口氣，卻也無計可施，本來以為……，但怕冒一點風險，到時還的多磨一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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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昆，你把我戶口從北小營轉到奮進鄉是怎麽回事”郝冬梅開口問道。
    “我算看出來了，你們那村書記是個不知足的人，這次把你戶口轉過來，不是轉到奮進鄉，是轉到北機廠集體戶口……”周秉昆解釋道“我這點能力還是有的，但需要那曾書記去跑手續”他嘴角不由露出譏諷。
    “那廠裏會不會追責。”郝冬梅有些擔心“秉昆，可別因為我的事冒風險，我的身份可是黑五類。”
    “別忘了北機廠可有幹校，再說蔡曉光那麽大的廠長，還能出問題”周秉昆自信道。然後麵色一正“你那兩舍友也是得寸進尺。”
    “我也沒想到她們這麽不知進退”郝冬梅又皺了一下眉頭，被道德綁架的滋味真不好受。
    “哼，她們以後別想占便宜，真是給她們臉了”周秉昆淡淡道“她們是人品有問題，以後也少打交道。”
    郝冬梅點點頭，這兩天確實惡心壞了。
    不經意間，周秉昆又問起下午周秉義和郝冬梅通話的內容。
    郝冬梅麵色一紅，電話裏周秉義說的那句話：“冬梅，我怕失去你，更怕你因為我失去自己。”
    她指尖掃過衣角，忽然輕笑出聲“我覺得周家，你才是兄長，秉義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思緒有點飄，——有些坎兒，得兩個人手拉手才能過去，就像下午和周秉義在電話裏的交心。
    周秉昆推著自行車，搭著郝冬梅的行李，喬春燕在前麵和幾個女工友有說有笑，而遠處的周家，鄭娟和周母已在廚房裏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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