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你們。”陳陽榮死死盯住南枝。
    “南枝，你怎麽到那邊去了？”菜菜衝她招了招手。
    夏南枝見狀，應了一聲，沒再搭理陳陽榮，抬頭又看到王免從一道白光裏踉蹌著出來，連忙跑過去扶住他。
    “隊長！沒事吧？”
    “沒事。”王免緩了緩，抬手將麵具摘下，隻見他的臉已經蒼白無比。
    “我……跑不出去。”他的聲音隱隱有些發顫。
    王免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瞳孔微縮，眼中滿是不甘，在這不甘之後，卻是藏不住的驚慌。
    怎麽辦？怎麽辦！？
    跑不出去……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
    他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理智瞬間崩塌。
    此刻，王免竟然感到一股無力與憤惱拖拽著自己——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能再強一點？為什麽他身為隊長，卻連隊友都保護不了？為什麽命運要這樣捉弄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們！！
    南枝看到他眼中染上一抹紅色，連忙晃了晃他的肩，“隊長，你冷靜一點。”
    “南枝……”王免指尖顫抖，輕聲喚道。
    他甚至想過幹脆把刀給拔了，否則真把小隊搭在這裏嗎？可下一秒，他就清醒過來，直接甩了自己一巴掌。
    該死，被影響了。
    孫田屏沉默片刻，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隊長，別灰心，我們再想想辦法，還沒到最後一刻。”
    其實周圍他們都已經試過了，根本出不去，但是這時候絕不可以直接放棄。
    其餘幾人對視一眼，麵色都很沉重，他們心裏明白，沒有其他辦法了。
    “我們先到陸地上去。”南枝說。
    這次他們並沒有慢慢探索，李玄彈了一道護罩裹住大家，而田屏直接用引力將大家拉了上去。
    天邊的紅月已經越來越完整，他們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點影響。
    “我再試試回溯時間。”王免沉默良久，突然開口說道。
    “不行！隊長，你自己都說了，你跑不出去。”嶽桂愣了一下，隨即一口拒絕。
    王免卻突然情緒不受控製地吼道：“可是除了這個辦法，我們怎麽能出得去！？”
    他的情緒難得失控，沒有人比他更明白現在小隊的處境，時間閉環或者紅月，他們一個都無法擺脫，這是絕境……
    正當兩人要吵起來時，南枝卻一記手刀劈向王免的脖子，目光平靜地扶住他的肩膀。
    而在王免失去意識的上一秒，隻聽到耳邊傳來南枝的呢喃——“你說過，能走出來的，不許騙我……”
    “南枝？”眾人紛紛懵了，這是什麽走向。
    “怎麽了？”南枝把王免塞給孫田屏，輕聲應了一句。
    嶽桂遲疑地開口，“你現在……還是清醒的吧？幹嘛把隊長打暈啊？”
    他生怕下一秒南枝就大殺四方，把他們全給劈暈了。
    “他要回溯時間，你們也聽到了。”南枝一臉平靜。
    孫田屏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那你也不能把隊長直接敲暈啊，現在情況這麽危急……”
    “可是隊長醒著的話，可能會礙事。其實，我也沒打算放過你們。”南枝偏頭看著他們，電流迅速在空中飛竄，她手腕翻轉，手上出現了一個縮小的陣法紋路。
    李玄隱隱覺得那東西似乎在哪兒看到過，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陣起，囚仙——
    南枝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立馬動手，一個巨大的牢籠將眾人困在其中。
    南枝隨手將麵具摘下，丟在一旁，臉上露出一個笑來，“一個不留。”
    可那笑中分明帶了藏不住的苦澀。
    趙薇薇連忙去抓牢籠的邊緣，卻被電流電得立馬鬆開了手。
    “南枝，你做什麽？”眾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我啊，為你們找了條生路。”她的語氣從未如此溫柔過，卻無端逼得人眼淚都要下來了。
    什麽叫“為你們”？那南枝自己呢？她要做什麽？
    “南枝！你做什麽？我們不是說好大家一輩子都不分開嗎！！”李玄咬牙，抓住囚籠的邊緣，被電了也不鬆手，大聲吼道。
    “那你就當我是個騙子。”她頓了頓，低頭答道。
    嶽桂一愣，反應過來後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你要做什麽！？放我們出去！”
    夏南枝沒再說話，隻是搖搖頭，低頭在地麵上畫些什麽。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紅月愈發完整，眾人逐漸開始失去理智，靠著南枝時不時丟進去兩張清心符才勉強沒有出事。
    “南枝，”菜菜的臉色發白，說道，“你不要做傻事！”
    她動作一頓，歎了口氣，苦笑一聲，“曾經，我也以為自己不會做這種血本無歸的傻事……不過，這一回，我心甘情願。”
    這世上啊，情之一字，最是無解。
    等整個紋路畫好，南枝劃開自己的手心，她劃得很深，血汩汩流下，順著她刻下的凹槽流淌，慢慢填滿整個陣圖。
    “對了，隊長現在真的跑不贏這個時間，田屏，你最穩重靠譜了，出去之後，不要讓他再回溯這裏的時間。”南枝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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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田屏咬牙切齒道：“我可沒答應，你自己跟他說去！趕緊停下！！我叫你停下！我以假麵小隊副隊長的身份命令你，停下來！！！”
    南枝知道他會答應的，至於後半句……隻好違抗副隊的話了。
    “恕難從命。”
    南枝說完這句話，雙手結印，將力量注入陣法之中，隻見昏暗的黑夜下，一道金光衝天而起。
    她闔上雙眼，站在陣法中央，口中吟誦著他們聽不懂的話，似是古老的時空中傳來的囈語。
    然而，南枝卻忽然皺起眉頭，以她現在的境界，竟然無法完全催動這個陣法。
    這個陣既然被夏爻稱為禁術，自然也是有些邪門的，本質上來說，和那些傳統意義上正派的陣法不同，更像是邪魔歪道，隻要付得起相應的代價，就能得到相應的結果。
    可她獻祭的力量竟然還不夠麽……
    其實南枝本來就已經明白這一次她大概是不能再留在他們身邊了，隻是，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夏爻和界靈的意思。
    要想破局，她得升到神境，可這具身體的極限就是人類天花板。
    靈魂聚體本是她唯一的生機，可……她已經親手斬斷了這條路，憑她現在的狀態，根本沒可能。
    如果她的靈魂是在兩年前，不，甚至隻需要半年前的狀態，她或許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結局。
    隻是，世上沒有如果，奇跡也不曾降臨在她身上。
    為什麽？
    為什麽命運不能偏向她一次？
    一切……都要結束了。
    軀體破碎的痛覺已經讓南枝有些麻木了，她能感受到靈魂逐漸從這具“囚籠”中脫離。
    她的軀體就這樣一點點破碎，散作那些光。
    對於南枝來說，這是生離，對於假麵小隊的其他人來說，這是死別。
    她的眼淚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往下滑落，而在那刺目的金光中，數不清的藍色光點浮在空中，被風吹散。
    幾人先是一愣，等看清那些藍色的光點是從南枝身上碎開的，差點直接瘋掉。
    “南枝！”薇薇的眼淚直接跟著下來了。
    “南枝！！”
    “你回來！回來啊！！！”
    假麵小隊的吼聲在這黑夜中顯得格外淒厲，隻喊了幾聲，他們的聲音就已經變得沙啞至極。
    他們去砸那囚籠，身上留下了很多被電流灼燒出的痕跡。
    他們拚盡全力想要出去阻止她，奈何一切皆是徒勞。
    自那高維的時空之中，一聲輕語似遠似近地飄進南枝腦海中。
    “南枝，回來吧……”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個聲音，卻還是立馬反應過來這是誰的聲音。
    是界靈啊。
    夏南枝眼中的淚不要錢似的往外灑，她看著隊友們掙紮的身影，顫抖著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她說：“我記得百裏家有個禁物，能消除人的記憶……”
    南枝沒有說完後麵的話，他們卻都明白她要說什麽——“忘了我”。
    “你這個傻子！笨蛋！！”菜菜哭著吼道，然而，南枝卻已經沒有時間再回答她了。
    那金光在南枝的軀體徹底碎掉的瞬間跟著停下，漫天的藍色浮光隨風搖曳飄散，照亮了這漆黑的夜，如同繁星閃爍。
    他們從未看過如此浩瀚璀璨的星河。
    南枝燃燒生命匯聚這漫天的星光，向假麵小隊灑下的卻是徹骨的痛意。
    她消散後，囚仙陣也就跟著消散了
    眾人撲向南枝剛才的位置，雙目滿是血絲，身上也都是傷口，狀似癲狂，失聲痛哭，他們伸手去抓空中的浮光，卻什麽也抓不住。
    薇薇隻在那血水中抓到一塊玉佩，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南枝的，抱在懷裏，眼淚簌簌地往下流，最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南枝！！！”
    這一切隻發生在短短幾秒之內，血月被那還未徹底消散的光點遮蔽，他們跪在血水之中，嗓子已發不出別的聲音，那模樣與瘋了並無兩樣。
    不，或許瘋了更讓他們好受一些，如今這般，痛徹心扉。
    時間已經開始覆蓋，這陣法卻突然爆發出一陣金光，將所有人籠罩住，空間瞬間扭曲了，他們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蹤。
    而以陣法為圓心，金光向四周擴散，在這時間閉環裏的一切，包括這時間閉環，被金光掃過後都開始化作灰燼，像是被徹底抹去了痕跡。
    海底，巨鯨的胃裏，那老人瞪大了眼睛，喉嚨中發出嗬嗬的聲音，不可置信地看著逐漸消逝的一切。
    “怎麽可能？怎麽可……”
    然而還未等他說完，他的身影就已經被金光吞沒。
    南枝說了一個都跑不掉，就不會有例外，她要這漁村的一切，都徹底終結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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