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多生事端，沐昭一行人決定盡最快速度離開陸中區。
    他們路上沒有露營休息，而是一路向北，連夜趕路。
    沐昭是唯一可以休息的，她靠在後座睡了過去。
    她實在太累了，穿過來才三十多小時，感覺上卻像是過了大半月。
    清晨6點25，車隊終於駛出紅玉森林，進入了平坦開闊的山間盆地區域，路況變好，車速提了上去。
    朝陽在山那邊乍現光亮，天色變暖，沐昭對光線變化很敏感，輾轉醒了過來。
    雙眼還閉著，她就聽到丁泛海的聲音：“背包裏還有e劑嗎？”
    再一睜開，就看到身旁的楚紹禹狀態不太對勁，他呼吸急促，一手捂著胸口，額上全是汗，雙眼裏布滿血絲。
    聽到丁泛海的問題，他搖了搖頭說：“用光了。”
    沐昭展開精神感知，看到楚紹禹的精神線上附著的倒刺，相較之前變長了不少。
    她抓住楚紹禹的手臂，說：“交給我。”
    丁泛海從後視鏡看著她，坦言道：“之前曾有三個精神係幫他做過疏導，但沒什麽效用。”
    “總要試試，”沐昭沉靜地說“先找個地方停車，我需要一個安全穩定的空間。”
    精神疏導沒效果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精神係異能者的能力比較單一，無法準確找到並治療症結；另一是精神係異能者的等階比患者低2級以上，比如原主2階時對4階的蘇輕臣，就效果甚微。
    沐昭沒有把握一會兒是什麽情況，最好先盡可能排除外界幹擾。
    車隊在帶狀盆地的一條寬闊山道旁停下。
    丁泛海用車載通訊吩咐錢彤和李莫兩人在車裏等候，不要下車。
    然後他把車窗全都關上，讓車內成為一個安全的密閉空間。
    他回頭一看，沐昭雙手握著楚紹禹的手腕，雙眼閉著，已經進入狀態。
    此時，沐昭的精神觸角已經伸了出去，嚐試連接楚紹禹的精神線。
    經過幾次實踐，沐昭可以肯定，精神線粗細不止與個人意誌力有關，更與腦袋裏的異核有關。
    腦袋裏有異核的比沒有異核的難操控，異核等階低於她的比等於她的更容易操控，異核等階高於她的則最難操控。
    這根精神線粗細如同登山繩，觸感很堅韌，這是沐昭至今為止接觸過的最難操縱的精神線。
    她的觸角纏繞上去，前端再次如花朵綻開，像藤蔓一樣裹住他的精神線，遊動著仔細尋找切入口。
    盡管她已經萬分小心，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精神線上的附著物傷到。
    腦袋傳來鑽心的疼痛，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丁泛海問：“沒事吧？”
    沐昭搖搖頭說：“無礙，麻煩保持安靜。”
    這是她第一次嚐試精神疏導，這遠比控製他人大腦複雜得多，她必須排除一切幹擾。
    她忍著被倒刺剮蹭的疼痛，在楚紹禹的精神線上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不起眼的角落尋到了入口。
    楚紹禹的“大腦”呈現在眼前。
    相較於此前她見過的其他“大腦”，楚紹禹的腦回分布更為緊密，這意味著她的觸角深入會更困難。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調整了一下狀態，繼續操縱觸角，謹慎但果斷地向第二層下潛。
    這個過程猶如用豆腐絲穿針孔，需要巧力和定力，否則傷人傷己。
    她的額頭浮起一層細汗，攥住他手腕的手微微發顫，手心也出汗了。
    當進入到第二層，她快速找到了那個紅色六邊形的大號接口——精神共振。
    所謂精神共振，就是通過互相感知對方的情緒，在精神層麵達到同頻共振。
    在這個過程裏，精神係異能者作為主導者，需要自身的精神力必須足夠強大。
    另一人作為被引導者，需要全身心信任主導者。
    雙方共同努力，才有可能達到“同頻共振”的狀態。
    聽上去簡單，實則困難重重。
    原因有二：其一，精神係異能者本身的穩定性很難維持。
    因為在精神共振時，引導者有可能隨機接收到對方的思維碎片和記憶碎片，同時還要感受對方的情緒，很容易被影響。
    其二，整個過程裏被引導者都處於任人宰割的狀態，要他全身心信任對方，本身就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當然，如果主導者足夠強大，可以完全引領對方，那一切都會簡單許多。
    這可能也是原主始終無法對蘇輕臣進行有效精神疏導的最大原因——原主本身的精神力不夠強大。
    沐昭穿越過來時，保持了一段時間“意識體”——也就是俗稱的魂魄狀態。
    所以，她並不確定她的精神力是繼承了原主的，還是由她自身的意識所決定。
    但她從感覺上評估自己的精神力，是足夠強大的。
    這一次的疏導，她有十足信心。
    沐昭深呼吸了三下，做好心理準備，將觸角的一條細支接入了紅色接口。
    刹那間，她仿佛掉進了一片寬廣的大海，她沒有沉底，漂浮在海麵被浪潮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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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來到了楚紹禹的精神幻境之中。
    精神幻境，是大腦根據精神狀態虛構出來的，反映的是人的情緒現狀、精神訴求和自我認知。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隻存在於腦海中的虛假場景。
    她在這裏的一切感受，都是受楚紹禹影響而產生的。
    “唰”——“唰”——雜亂的思緒和情緒如高浪疊起，向她湧來。
    她的眼前忽然變成一片可怖的暗紅色，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在口中蔓延，憤怒的情緒侵襲了她。
    這是楚紹禹的情緒感受的碎片，正在侵蝕她的精神。
    沐昭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試著拿回主導權。
    她深呼吸，想象自己並不是在海麵漂浮，而是站在一片淺灘上。
    也許是她的想象足夠堅定，她忽然感到身體一晃，真的置身於淺灘之上。
    她的雙腳落進了軟沙裏，水剛沒過腳踝，水卻莫名有些燙腳，她的皮膚被燙得通紅。
    放眼望去，四周布滿礁石，天色灰蒙蒙的，天際風雨欲來之勢。
    遠處疊著十幾米高的海浪，卻詭異地定格住，沒有撲向她所在的海岸。
    她知道，那是楚紹禹內心洶湧的情緒和記憶，她被允許成為這裏的主導，所以它們沒有擅自襲來。
    “海水應是涼的，天應放晴，軟沙裏有貝殼，海麵最好風平浪靜。”
    她冒出了許多個念頭，隻見天地間的一切，忽然按照她所想開始變化。
    不消片刻，天放晴了，海水涼了，腳邊多出了許多貝殼……
    遠處如山高的海浪頃刻落下，竟隻激起了不起眼的浪花。
    一切風雨欲來在轉瞬之間歸於平靜。
    沐昭走出淺灘，踏上柔軟沙灘，躺下來，愜意感受著風和日麗的海邊。
    她在明朗的情緒中緩緩睜眼，眼前的楚紹禹狀態已經平複了不少。
    他雙眼緊閉，呼吸緩和下來，渾身肌肉也放鬆了，隻除了額上還有些細汗，似乎已經進入淺眠。
    見她醒來，丁泛海皺著眉問：“情況如何？”
    沐昭擺擺手，費勁地喘了口氣，回答說：“他沒事了。”
    她現在感覺到渾身無力、極度饑餓，這是精力透支的症狀。
    看來，對於精神係異能者而言，操控大腦並不費力，治愈精神反而是最勞心勞力的。
    丁泛海不無訝異地看著她：“這算……治療成功？”
    前後不到一小時，以前精神係給楚紹禹治療的時候，每次都耗上三四小時，還沒有任何成效。
    丁泛海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界還是太狹隘了，他所見過的精神係異能者還是太少，至少沐昭這種級別的他是第一次見。
    沐昭挑了挑眉，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當然了，很驚訝嗎？”
    其實她心裏也很疑惑，這一次不止比原主經曆過的要順利許多，也比她所預計的更輕鬆。
    她覺得可能有幾個原因：
    一是她進階了，現在3階，能力當然更上一層樓；
    二是蘇輕臣等階較高，別說原主當時才2階，現在3階去給他做疏導也不見得多輕鬆；
    三是楚紹禹願意信任她，接受她的引導，所以她輕鬆拿到了精神共振的主導權。
    沐昭回過神來，聽到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問：“有吃的嗎？”
    丁泛海拿過駕駛座的背包，翻出來一個罐頭，扔給她。
    又是這難吃的罐頭，沐昭有點嫌棄，但有總比沒有好，現在也容不得她挑食。
    她接過來打開，迅速吃完，又喝了點水，可還是覺得餓得難受，又問：“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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