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燈光在第三次閃爍後徹底熄滅，隻剩下地熱管道殘片發出的暗紅色微光。
    唐雨柔的機械右臂懸在半空，指尖的精密起子微微顫抖，冷卻液和血漬在金屬關節處凝結成詭異的藍紫色結晶。
    "又失敗了。"她盯著工作台上散落的齒輪，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這是第三十六次嚐試重組外骨骼臂甲的核心傳動係統，而修複進度依然卡在42——這個數字已經在全息投影上停留了整整九個小時。
    林炎靠在牆角，左臂的感染處傳來陣陣刺痛。他看見唐雨柔的後背繃得像張拉滿的弓，工作服後背洇出大片汗漬。
    散落一地的零件中，有個半月形齒輪正在地上打轉，發出令人煩躁的嗡鳴。
    "先休息吧，明天再......"
    "沒有明天了！"
    唐雨柔突然轉身，試管架被她掃落在地。一支裝滿熒光孢子的玻璃管在她腳邊炸開，幽藍的液體濺上她的褲腳。
    "你知道每耽誤一小時會死多少人嗎？"她的聲音突然拔高，機械手指在操作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林炎愣住了。這是災變以來他第一次見到唐雨柔失控。
    她總是最冷靜的那個，能用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數據分析每個決策——就像她改造的機械那樣精準高效。
    工作台的投影儀還在循環播放昨天的監控畫麵：兩個被放棄的變異者蜷縮在隔離間，皮膚下鼓起遊走的黑色脈絡；離開的工程師，現在正掛在紅月教祭壇上，胸腔被剖開......
    "係統警告。"電子音突然插入，"機械族核心能量波動與使用者精神頻率同步率87。"
    唐雨柔的瞳孔驟然收縮。淚水毫無預兆地湧出來，滴落在工作台中央的機械核心上。
    那滴淚水在接觸到金屬表麵的瞬間，竟像水銀般沿著刻痕迅速擴散，激活了隱藏在金屬深處的星靈族符文。
    整個實驗室突然震顫起來。
    散落的螺絲釘、斷裂的齒輪、甚至牆角的金屬支架全部懸浮到空中，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環繞唐雨柔旋轉。
    她的發絲在靜電作用下飄舞，右臂的機械關節迸發出刺目的藍光。
    "這是......"
    林炎的係統界麵瘋狂刷新著數據流，【機械同調】四個字在視網膜上不斷閃爍。
    他看見唐雨柔的指尖劃過懸浮的零件，那些金屬就像被賦予了生命，自動組合成精密的傳動結構。
    外骨骼臂甲的修複進度條開始飆升——63...78...89！
    鮮血突然從唐雨柔鼻腔湧出。
    她踉蹌了一下，懸浮的金屬暴雨般墜落。林炎衝上前扶住她時，發現她的皮膚燙得嚇人，太陽穴附近浮現出蛛網狀的藍色光紋。
    "神經負荷過載。"係統彈出紅色警告，"建議立即終止能力使用。"
    警報聲就在這時刺破夜空。陳默撞開實驗室的門，鏡片上反射著遠處的火光："自由之翼的狗崽子們帶著噴火器來了！"
    唐雨柔抹去鼻血，將修複好的外骨骼臂甲推向林炎："試試看。"她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但眼底跳動著林炎從未見過的火焰。
    當林炎扣上臂甲的瞬間，星辰之力與機械能量產生的共振讓整個房間的玻璃製品同時炸裂。
    係統提示音急促響起："力量屬性臨時+3，機械親和度提升至二級。"
    爆炸聲已經逼近到百米之內。唐雨柔突然伸手按在牆上，整麵金屬牆板像紙片般扭曲變形，露出隱藏的武器架。
    她沒有佩戴任何裝備，隻是張開五指對準了來襲的方向。
    第一個衝進來的敵人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他戰術背心裏的彈片就突然倒卷，從內部刺穿了胸腔。
    第二個襲擊者的噴火罐閥門詭異地自行旋轉，高溫火焰反向吞噬了他的上半身。
    "五米半徑。"唐雨柔輕聲說，像是在記錄實驗數據。
    她手指微動，地上的彈殼碎片組成銳利的金屬風暴，將第三名敵人釘在了走廊的混凝土牆上。
    林炎感受著外骨骼中奔湧的力量，一拳擊穿了敵人用作掩體的混凝土柱。
    飛濺的碎石中，他看見唐雨柔站在金屬風暴中心，右臂的機械部件與懸浮的破片同步震顫——那場景既美麗又恐怖，就像目睹精密鍾表的內核突然獲得生命。
    戰鬥在七分十二秒後結束。陳默從陰影中走出來，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數據。
    他的目光停留在唐雨柔後頸——那裏有片皮膚正在透出幽藍的微光，形成類似星靈族文字的圖案。
    "有趣。"陳默舔了舔鉛筆尖，"非常有趣。"
    林炎卸下臂甲時，發現唐雨柔的手指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下意識握住那隻手，兩人接觸的瞬間，機械齒輪與星辰之力產生的共振光效像漣漪般擴散開來。
    唐雨柔沒有抽回手，隻是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掌心。
    "我害怕。"她突然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害怕再看到有人像老趙那樣......"
    林炎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自己手背上。不是血，是眼淚。唐雨柔的機械右臂發出輕微的嗡鳴，仿佛也在哭泣。
    當夜，在所有人都睡下後，陳默用手術刀小心刮取了唐雨柔工作台邊的金屬碎屑。
    顯微鏡下，那些本應毫無生命的金屬顆粒，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重組著分子結構——就像在被某種意識牽引著自我進化。
    他在實驗日誌上畫了個問號，旁邊標注："共生進化？"
    然後翻到隱藏頁，那裏有張唐雨柔的腦部掃描圖，原本屬於人類神經突觸的位置，正逐漸被發光的機械紋路取代。
    而在臨時休息室裏，唐雨柔借著月光在外骨骼臂甲內側刻下一行小字。刻痕很淺，像是怕被誰發現，又像是某種不敢宣之於口的誓言：
    "為了不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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