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變後1008小時）
    醫療站的燈光在午夜時分顯得格外慘白。陳默站在消毒水與血腥味交織的走廊裏，盯著手中那份剛剛更新的病例報告。
    十二個名字，十二個被紅筆劃去的生命。
    "又一批。"他喃喃自語，指節在報告邊緣留下皺痕。
    走廊盡頭傳來壓抑的啜泣聲。陳默抬頭望去，看見半魚人護士林小雨正在給一名重傷士兵更換繃帶。
    她變異的手指間生著半透明的蹼，動作卻異常輕柔。那士兵腹部纏著的繃帶已經被滲出的淡藍色液體浸透——深海族特有的腐蝕性體液造成的傷口。
    陳默的視線停留在林小雨頸側那片泛著珍珠光澤的鱗片上。
    三天前，就是這片鱗甲開始不受控製地生長，從原本硬幣大小蔓延到半個脖頸。他親手給她注射了第五代抑製劑，卻無法阻止這種變化。
    "陳博士。"小芸抱著她那隻破舊的玩具熊從病房裏鑽出來，熊耳朵上縫著的星靈族符文微微發亮，"3號床的哥哥又開始說胡話了。"
    陳默快步走向病房，白大褂下擺掃過地麵凝結的水珠。自從地窟65層水位開始上漲，醫療站的地麵就再也沒有真正幹燥過。
    潮濕的水汽中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那是深海族聲波誘導素的味道。
    病房裏，三名士兵被束縛帶固定在床上，他們眼白爬滿血絲，喉嚨裏發出不似人類的咕嚕聲。
    最嚴重的那位正在用後腦勺猛烈撞擊床板，鮮血已經浸透了枕頭。
    "穩定劑呢？"陳默厲聲問道。
    林小雨小跑著跟進來，蹼狀手指顫抖著遞過一支針劑："這是最後一支了，其他都被汙染......"
    陳默一把奪過針劑，動作粗暴得讓護士踉蹌後退。他掰開士兵的下頜，將藥液直接灌入對方喉嚨。士兵的瞳孔驟然收縮，隨即劇烈抽搐起來。
    "不對！"小芸的玩具熊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這不是穩定劑！"
    陳默猛地轉頭，看見林小雨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她頸部的鱗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轉眼就覆蓋了半邊臉頰。
    "深海......"她的聲音變得沙啞破碎，"才是救贖......"
    束縛帶斷裂的聲音接連響起。
    三名士兵同時掙脫控製，他們的指甲變得鋒利，牙齒伸長成尖刺。距離最近的傷員一口咬住同伴的脖子，鮮血噴濺在陳默的白大褂上。
    "淨化程序啟動！"小芸高喊著舉起玩具熊，星靈族符文爆發出耀眼的藍光。但那些變異士兵隻是短暫地停滯了一瞬，隨即更加瘋狂地撲向醫護人員。
    陳默倒退著撞上藥品櫃，玻璃瓶碎裂的聲音在耳邊炸開。他看見林小雨從護士服口袋裏掏出一支裝滿熒光液體的注射器，朝最後一名尚有意識的士兵走去。
    "住手！"陳默抓起地上的碎玻璃擲向護士。碎片劃過她的手腕，注射器掉在地上滾到病床下方。
    林小雨轉過頭，已經完全被鱗片覆蓋的臉上浮現出憐憫的神情："陳博士，你還不明白嗎？我們都在海底看見了光......"
    病房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陳默透過窗戶看見另外兩名半魚人護士正在給其他病房的傷員注射那種熒光液體。
    接受注射的士兵們先是劇烈痙攣，隨後皮膚下開始浮現出鱗片的輪廓。
    "聲波共鳴器......"陳默突然明白了，"他們把微型共鳴器藏在了抑製劑裏！"
    小芸的淨化光芒再次亮起，但這次變異士兵們完全不受影響。一個胸口纏著繃帶的壯漢抓住小芸的腳踝將她甩向牆壁，玩具熊脫手飛出。
    陳默撲向藥品櫃最下層，從暗格中取出一瓶貼著骷髏標誌的酸液。他的手指在瓶蓋上停頓了一瞬——這是為最壞情況準備的終極手段。
    "陳博士！"小芸的尖叫從角落傳來。那個壯漢正舉起病床朝她砸去。
    酸液瓶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在壯漢頭頂碎裂。濃煙瞬間騰起，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聲。
    變異士兵的身體像蠟燭般融化，幾秒鍾內就化為一灘冒著氣泡的黏液。
    尖叫聲、奔跑聲、東西倒地的聲音在走廊裏回蕩。陳默機械地走向下一個病房，將酸液潑向每一個變異的生命體。
    他的白大褂被腐蝕出無數孔洞，裸露的皮膚上沾滿飛濺的黏液，卻奇跡般地沒有受到傷害。
    當最後一間病房恢複寂靜時，醫療站的地麵已經鋪滿了一層粘稠的、微微發光的液體。
    十五具軀體——十二名士兵和三名護士，全部溶解在這片死亡的沼澤中。
    小芸蜷縮在角落，玩具熊的符文黯淡無光。她的目光落在陳默被酸液灼傷的手上："你的手......"
    陳默低頭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雙手，突然笑了。那笑聲在空蕩的醫療站裏回蕩，比任何慘叫都令人膽寒。
    "篩選完成了。"他走向實驗台，在日誌本上寫下冰冷的數據，"極端情況下人類轉化率：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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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芸顫抖著指向溶解池："那裏......有東西在發光。"
    池底確實有什麽在閃爍。
    陳默用鑷子夾起那片拇指大小的藍色鱗片——它完美無缺，連強酸都無法腐蝕。鱗片表麵的紋路與小芸玩具熊上的星靈族符文驚人地相似。
    "星藍色......"陳默將鱗片舉到燈光下觀察，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的san值監測儀發出尖銳的警報聲，數值歸零的瞬間，所有情感波動從臉上褪去。
    醫療站大門被猛地推開。雷戰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衝進來，槍口對準了站在溶解池邊的陳默。
    "你做了什麽？"雷戰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陳默平靜地轉過身，眼神如同無機質的玻璃："拯救？不，我隻是在篩選合格的實驗體。"
    雷戰的拳頭重重砸在陳默臉上。科學家踉蹌著後退，卻依然保持著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他的鼻血滴落在實驗日誌上，與那些冰冷的數據融為一體。
    "帶走！"雷戰對士兵下令，"立刻通知前線，所有半魚人醫護立即隔離！"
    當士兵們押著陳默離開時，小芸注意到溶解池中那片星藍色鱗片不見了。而陳默的左手，正緊緊攥成拳頭。
    醫療站外，地窟65層的水位又上漲了三十厘米。水麵漂浮著不知從何處漂來的機械族零件，它們隨著波浪輕輕碰撞，發出如同喪鍾般的金屬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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