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的機械義肢在控製台上敲出沉悶的聲響，監測站的鋼化玻璃外，深海的黑暗像濃稠的墨汁般包裹著這個脆弱的金屬堡壘。
    他眯起渾濁的右眼，左眼的電子義眼閃爍著微弱的藍光，將聲呐波形投射在視網膜上。
    "見鬼了..."老趙嘟囔著，布滿老繭的手指劃過顯示屏。
    五十九年的人生裏，有三十年在海軍服役，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聲呐波形——規律、密集，像是某種生物的...心跳？
    監測站的地板突然震動起來，老趙踉蹌了一下，機械義肢的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猛地抬頭，看見鋼化玻璃上蔓延開蛛網般的裂紋，熒光藍的液體從縫隙中滲出，在黑暗中發出詭異的微光。
    "屏障出問題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老趙沒有回頭，他知道是誰。汐站在陰影處，頸部的發光鰓裂隨著呼吸明滅，像深海中的螢火蟲。
    這位深海族叛逃者手中的珊瑚匕首泛著血色，刀刃上還沾著某種粘稠的黑色液體。
    "林炎的屏障不應該這麽快就衰減。"老趙調出能量讀數，星紋之力的波動曲線像垂死病人的心電圖，"除非..."
    "除非女王蘇醒了。"汐的鰓裂突然劇烈張合，這是深海族緊張時的生理反應。他快步走到控製台前，手指劃過一組異常數據，"聽。"
    老趙戴上增強耳機，深海的聲音如潮水般湧入耳膜。起初是慣常的水流聲、地殼運動的悶響，然後——他僵住了。
    那是一種低頻的、有規律的震動，像是遠古巨鯨的吟唱，又像是某種龐大生物的心跳。
    "屏障後麵..."汐的聲音變得嘶啞，"女王的心跳聲...在加速！"
    老趙的電子義眼快速閃爍，他抓起陳默留下的潮汐碎片檢測儀——那個瘋子私藏樣本的衍生技術。
    儀器的讀數瘋狂跳動，最後定格在一個令人窒息的數值：活性提升300。
    "媽的。"老趙啐了一口，機械義肢握緊成拳，"深淵之眼還能用嗎？"
    "氧氣儲備隻剩40，但夠一次短程偵察。"汐已經走向艙門，鰓裂的光變得急促，"要快。"
    "深淵之眼"號潛艇像一顆墜入黑暗的淚滴，老趙操縱著這艘微型潛艇穿過屏障裂縫。
    透過強化玻璃，他看見林炎構築的混合屏障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星紋的能量像垂死的螢火蟲般閃爍。
    "再下潛50米。"
    汐緊貼著觀察窗，瞳孔擴張到極限。深海族的眼睛能捕捉最微弱的光線，但此刻他看到的景象讓這位叛逃者都感到戰栗。
    潛艇的探照燈掃過一片凸起的海底丘陵，老趙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那不是丘陵。
    數以百計的卵囊像腫瘤般附著在海底，每個直徑都超過十米，半透明的囊膜下隱約可見扭曲的生物輪廓。
    更可怕的是，卵囊表麵浮現著熟悉的紋路，那是林炎星紋的複製品。
    "他們在反向解析星紋能量..."老趙的聲音發緊，"這些是什麽鬼東西？"
    汐的鰓裂完全張開，露出內部鮮紅的鰓絲："女王的...先鋒軍。"他的珊瑚匕首在顫抖，"比深淵之子更完美的...武器。"
    潛艇的警報突然尖嘯起來，氧氣儲備顯示隻剩15。老趙咬牙啟動攝像係統，記錄下這噩夢般的場景。
    就在這時，最近的卵囊突然劇烈收縮，囊膜上的星紋複製圖案亮起刺目的藍光。
    "走！"汐猛地撲向控製台，但已經晚了。
    一條粗如巨樹的觸須從黑暗中甩出，重重抽在潛艇側麵。金屬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老趙被甩向艙壁，機械義肢在控製台上擦出一串火花。
    "氧氣泄漏！壓力艙受損！"警告燈將駕駛艙染成血色。
    老趙掙紮著爬回控製台，潛艇的機械臂已經被觸須絞碎，攝像係統仍在工作，傳回最後的畫麵——所有卵囊同步破裂，粘稠的液體中，某種修長的黑影正緩緩舒展身體。
    汐突然扯下頸部的鱗片，用匕首劃破手掌。藍色的血液滴在鱗片上，瞬間燃燒起幽藍的火焰。
    他以血為墨，在潛艇內壁上繪製出複雜的深海族符文。
    "你在幹什麽？"老趙拚命穩定潛艇，氧氣儲備隻剩5。
    "預警符文...能暫時壓製它們。"汐的鰓裂開始滲出藍色的血絲，"聽著...潛艇的通訊器還能工作...把這段信號傳回去..."
    老趙的電子義眼捕捉到通訊器上突然出現的加密信號，破譯後隻有簡單的數字：「720000」。
    "這是什麽？"
    "倒計時..."汐推開艙門，海水瞬間湧入狹窄的駕駛艙，"女王的總攻...三天後..."
    老趙的機械義肢死死抓住座椅："你瘋了！外麵是——"
    "我知道外麵是什麽。"汐的鰓裂完全展開，適應了湧入的海水。他最後看了老趙一眼，將一片閃著微光的鱗片塞進老趙的口袋，"告訴林炎...潮汐...可以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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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轉身躍入黑暗，珊瑚匕首在深海中劃出一道血色的軌跡。
    老趙透過迅速模糊的觀察窗，看見汐像一發魚雷般衝向最近的卵囊，預警符文在他身後燃燒。
    深海族的巡邏兵從四麵八方湧來，觸須和利爪將那個瘦小的身影拖向更深處的黑暗。
    老趙用盡最後一絲氧氣將潛艇拉升，屏障的裂縫在身後緩緩閉合。當他終於浮出水麵時，監測站的警報聲響徹地窟55層。
    監測站的鋼化玻璃已經完全被熒光藍的液體覆蓋，老趙癱坐在控製台前，機械義肢的關節冒著青煙。他盯著那段倒計時，手指懸停在數據刪除鍵上。
    "老趙？"通訊器裏傳來曙光城指揮中心的聲音，"你們那邊檢測到什麽了？屏障狀態如何？"
    老趙的電子義眼閃爍著，最終移開了手指。他拿起汐留下的鱗片，那上麵刻滿了深海族的文字，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一切正常。"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幹澀得像沙漠中的風，"隻是小型地震引發的能量波動...屏障完好。"
    掛斷通訊後，老趙小心翼翼地將鱗片和陳默的檢測芯片一起藏進製服內襯。
    汐的血繪符文已經幹涸，變成暗淡的藍色痕跡，但老趙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他望向監測站外永恒的黑暗，電子義眼中倒映著那個鮮紅的倒計時：715932。
    末日時鍾，已經開始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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