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在曙光城上空回蕩了七十五下，每一聲都像鈍刀割在林炎的神經上。
    他站在議會廳的落地窗前，看著廣場上那座新豎起的倒計時牌——鮮紅的數字"100"正在全息投影中緩緩跳動。
    "還剩九十九天二十三小時五十八分。"
    唐雨柔的機械右臂發出輕微的齒輪轉動聲，她站在林炎身後，全息投影從她的機械眼中射出，在空氣中形成密密麻麻的數據流。
    "根據計算，我們最多隻能建造容納五萬人的方舟避難所。"
    林炎沒有回頭，他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臂上蔓延的星紋。那些藍色的紋路已經越過肘關節，像是有生命的藤蔓般向上攀爬。
    每一次使用星辰之力，那些紋路就會前進一分，帶來鑽心刺骨的疼痛。
    "五萬......"林炎的聲音沙啞，"曙光城現在有三十七萬幸存者。"
    "三十七萬零六百二十一人。"唐雨柔精確地補充道，她的機械眼閃爍著冷光，"按照最樂觀估計，末日清洗後地表生存率將低於0.3。方舟是唯一選擇。"
    議會廳的大門被推開，陳默一瘸一拐地走進來，他的機械義肢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位曾經的溫和派科學家如今眼中隻剩下偏執的光芒，他懷裏緊緊抱著一個金屬箱子。
    "你們看到外麵的情況了嗎？"陳默的聲音嘶啞，"從昨晚倒計時亮起那一刻開始，黑市的"方舟資格券"已經炒到了五十噸物資一張！那些混蛋在販賣希望！"
    林炎終於轉過身來，星紋在他臉上投下詭異的藍光："各勢力代表都到齊了？"
    "軍方、科研組、平民代表，都在會議室等著。"唐雨柔的機械臂展開，變成一個小型投影儀，"我建議采用戰力值排序係統，戰士占比80是最優解。"
    陳默猛地將金屬箱子砸在桌上："放屁！沒有科研組，就算活下來的人類也隻會退化成原始人！"
    箱子彈開一條縫，露出裏麵泛著幽藍光芒的試管——那是他從深海族樣本中提取的基因鎖病毒。
    會議室裏的爭吵聲幾乎掀翻屋頂。
    軍方代表雷戰一拳砸在金屬桌麵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凹痕："沒有我們擋在前麵，你們這些穿白大褂的早就成了深海族的口糧！"
    "然後呢？讓人類文明變成一群隻會揮舞武器的野蠻人？"科研組首席王教授推了推破碎的眼鏡，"我們已經整理好"文明火種清單"，包括農業、醫療、工程各個領域的精英......"
    角落裏，平民代表劉嬸顫抖著舉起手："我...我們平民就活該去死嗎？"
    她懷裏抱著一個三歲大的孩子，那是她在災變第二天從廢墟裏挖出來的孤兒，"黑市在賣資格券...五十噸物資...我們一輩子都攢不夠......"
    唐雨柔的機械臂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在會議室中央展開。五套不同的方案在空中旋轉，每套方案旁邊都跳動著血紅色的概率數字。
    "方案一：純隨機抽簽。"唐雨柔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三年內文明崩潰率92。"
    "方案二：精英優先。"投影切換，"觸發暴動概率67。"
    "方案三：戰力值排序......"
    林炎閉上眼睛，星紋傳來的疼痛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會議室裏的聲音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數記憶碎片——第七十層地窟的星靈族虛影、深海女王冰冷的嘲笑、審判者提出的那個魔鬼交易......
    "林哥？"一個柔軟的小手拉住他的衣角。
    小芸不知什麽時候溜進了會議室，她頭頂懸浮著破碎的星圖投影，那些星光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林炎蹲下身，輕輕擦去女孩臉上的灰塵："怎麽不跟其他孩子在一起？"
    "他們都在哭..."小芸的眼睛裏倒映著會議室中央的全息投影，"星星告訴我...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就在這時，小芸頭頂的星圖突然劇烈閃爍，一道刺目的藍光射向全息投影。
    數據流瞬間紊亂，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投影上跳出一個從未出現過的選項——「兒童優先」。
    "這...這不可能！"唐雨柔的機械眼瘋狂轉動，"係統被幹擾了！"
    林炎猛地看向小芸，發現女孩的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星辰般的藍色，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滴在地麵上形成微小的星芒陣。
    更令人震驚的是，那些淚滴映照出的光芒中，隱約閃現出一組坐標——方舟避難所的真實位置。
    角落裏，一個戴著黑市徽章的代表悄悄按下了手腕上的記錄儀。
    "夠了！"林炎站起身，星紋突然爆發出耀眼的藍光。星辰之力在會議室內形成無形的壓力場，所有人都像被掐住喉嚨般安靜下來。
    "最終方案。"林炎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會議室裏，"五萬名額分配：戰士40，技術者30，抽簽平民20，兒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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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戰皺起眉頭："兒童占比太高了，他們沒有任何生存能力——"
    "這是命令，不是討論。"林炎抬起右手，星紋在空中劃出一道冰冷的軌跡，"唐雨柔，啟動星械協議，強製執行。"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這是林炎第一次對人類同胞使用星紋的控製能力。
    "還有一條秘密條款。"林炎壓低聲音，隻有核心成員能聽到，"兒童組必須包含所有星靈基因攜帶者。"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你早就計劃好了？那些孩子是......"
    "火種。"林炎打斷他，"比我們任何人的生命都重要的火種。"
    表決在詭異的沉默中結束。當林炎走出議會廳時，廣場上的倒計時牌剛好跳到"99"。夕陽的餘暉將數字染成血色，照在廣場上擁擠的人群身上。
    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突然衝破衛兵阻攔，跪在林炎麵前。她懷裏抱著一個嬰兒，左臂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
    "求求你...我兒子才八個月大..."女人用剩下的右手舉起一塊鋒利的金屬片，"我...我可以再砍一條腿...隻要給他一個名額......"
    林炎的星紋突然傳來劇痛，那疼痛一直鑽到心底。他伸手想扶起女人，卻聽到身後傳來唐雨柔冰冷的機械音："根據計算，情感因素會降低生存率17.3。"
    就在這時，小芸頭頂的星圖再次閃爍，嬰兒突然停止了哭泣，睜大眼睛看著那些旋轉的星光。
    林炎在那雙純淨的眼睛裏，仿佛看到了星靈先知展示給他的未來——一個沒有審判者的新世界。
    "帶她去醫療室。"林炎對衛兵說，然後轉向唐雨柔，"啟動方舟計劃，立刻。"
    當夜，陳默偷偷溜進實驗室，將一支裝有基因鎖病毒的試管藏進了義肢的暗格。試管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潦草地寫著："為了那些被放棄的人。"
    而在黑市最隱蔽的角落，那個偷錄了坐標的代表正將數據芯片交給一個戴兜帽的身影。
    "方舟的位置，"他低聲說，"還有那個小女孩的秘密。"
    兜帽下，蕭無月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他的右眼閃爍著與林炎的星紋如出一轍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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