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著曙光城高聳的合金外牆，發出密集的劈啪聲，像是無數細小的生物正試圖啃穿這座人類最後的堡壘。
    指揮中心內，全息投影在雨聲中微微顫動，將深海族大軍的三維布陣圖投射在中央圓桌上。
    林炎用左手食指輕輕按壓太陽穴，右眼的餘光掃過圍坐在桌邊的每一個人。
    連續七十二小時不眠不休的部署讓他的星紋隱隱作痛，左臂上那些藍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侵蝕率已經達到了危險的65。
    "東線防禦最薄弱。"蕭無月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修長的手指在全息圖上劃出一道弧線，"深海族先鋒軍一定會從這裏突破。"
    唐雨柔的機械義眼閃過一道紅光，她站在林炎身後半步的位置，右臂完全機械化後的金屬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椅背，發出規律的哢嗒聲。
    "根據計算，東線崩潰概率87.3。"她的聲音帶著機械特有的冰冷質感，"建議投入全部預備隊。"
    "不行。"林炎搖頭，全息圖的藍光在他疲憊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預備隊必須留在中央廣場，那是最後的防線。"
    蕭無月忽然站起身，黑色風衣下擺掃過桌麵。他雙手撐在全息台上，那張總是帶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臉此刻異常嚴肅。
    "我有個提議。"他的目光直視林炎，"在東線建立一座"星紋共鳴塔"，用你的星紋能量強化整段城牆。"
    唐雨柔的機械臂突然停止敲擊。林炎注意到她義眼中的紅光變成了警示性的深紫色。
    "詳細說。"林炎示意道。
    蕭無月的手指在全息圖上快速滑動，構建出一個塔狀結構。
    "原理很簡單，將你的星紋能量通過增幅器傳導到城牆的每一塊合金板上，形成共振防禦場。根據計算，至少能提升300的防禦強度。"
    唐雨柔突然上前一步，機械臂發出輕微的嗡鳴。"能量波動異常。"她盯著蕭無月的右手，"你的生物讀數有0.3秒的斷層。"
    指揮中心內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
    林炎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蕭無月臉上。那張熟悉的麵孔上是他見過無數次的、略帶挑釁的笑容。
    "戰時不疑將。"林炎最終說道，聲音低沉而堅定，"方案通過。蕭無月，你負責共鳴塔的搭建，可以調用星紋控製台的權限。"
    唐雨柔的機械眼閃爍了一下，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會議結束後，林炎獨自走向位於指揮中心頂層的私人休息室。走廊的應急燈在暴雨夜中投下慘白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左臂的星紋傳來陣陣刺痛，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皮膚下鑽行。
    休息室的門無聲滑開，林炎脫下沾滿汗水的戰術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刹那間照亮了整個房間，也照亮了不知何時站在窗邊的身影。
    "誰？"林炎本能地擺出戰鬥姿態，星紋在左臂亮起微光。
    "是我。"蕭無月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借你這裏避避雨。"
    閃電過後的雷聲姍姍來遲，轟隆一聲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借著指揮中心外圍的探照燈餘光，林炎看到蕭無月正靠在窗邊，雨水順著他的黑發滴落，在腳下積成一小灘水窪。
    "共鳴塔的事安排好了？"林炎走到迷你冰箱前，取出兩罐能量飲料，扔給蕭無月一罐。
    蕭無月輕鬆接住，拉開拉環時發出清脆的"嗤"聲。"交給技術部了。"他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林炎左臂的星紋上，"你的情況比會議上表現出來的更糟。"
    林炎沒有回答，隻是走到窗前與蕭無月並肩而立。
    透過被雨水模糊的玻璃，他們能看到遠處地窟入口處閃爍的詭異藍光——那是深海族大軍集結的信號。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地窟3層並肩作戰嗎？"蕭無月突然問道，聲音裏帶著林炎許久未聽到的輕鬆。
    林炎嘴角微微上揚："你差點被變異藤蔓拖走，是我用星紋脈衝救了你。"
    "哈，明明是我故意露出破綻引它上鉤。"蕭無月搖頭，手指無意識地在窗台上敲擊出一段奇怪的節奏——三長兩短，像是某種密碼。
    林炎的目光落在蕭無月的手指上。這個習慣他以前從未注意過，但那節奏莫名讓他想起地窟深處某些非人生物的交流方式。
    "現在說這些，不像你的風格。"林炎試探道，同時悄悄讓星紋能量在左臂流轉，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蕭無月突然轉身，閃電的光芒在這一刻照亮他的側臉。
    林炎瞳孔驟縮——在那一瞬間的光亮中，他分明看到蕭無月的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黑色蟲子在血管中穿行。
    "因為明天可能就是最後一天了。"蕭無月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有些話不說，可能永遠沒機會說了。"
    暴雨聲忽然變得遙遠，林炎感到一陣詭異的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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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前的蕭無月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精心複製的贗品，在細節處總有些微妙的差異。
    "你到底想說什麽？"林炎後退半步，星紋的光芒在左臂逐漸增強。
    蕭無月笑了，那笑容讓林炎想起地窟70層那些被深淵能量腐蝕的雕像。
    "我想給你看樣東西。"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微型全息投影器，"審判者的弱點。"
    投影器啟動，一個模糊的影像懸浮在空中——那是一個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結構，周圍環繞著無數觸須狀的能源導管。
    "這是審判者的核心。"蕭無月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沙啞，"隻要摧毀它..."
    林炎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投影中的細節。
    就在這一刻，蕭無月的右眼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那不是反射的星紋光芒，而是從他眼球內部迸發出的、與林炎星紋同源的能量！
    "清洗程序才是進化真理！"
    蕭無月的聲音驟然扭曲，他的右手以人類不可能達到的角度反轉，指尖延伸出一道由星紋碎片構成的尖刺，直刺林炎左肩的星紋核心！
    劇痛如同岩漿般從肩膀炸開，林炎感到星紋能量如同被紮破的氣球般飛速流失。
    他踉蹌後退，撞翻了茶幾，玻璃碎裂的聲音淹沒在又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中。
    "你...是審判者的..."林炎單膝跪地，左臂的星紋忽明忽暗，像是接觸不良的電路。
    蕭無月——或者說，偽裝成蕭無月的存在——緩步走近。他的麵部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麵漆黑的、如同液態金屬般的物質。
    "觀察了你八十一天。"他的聲音現在完全變成了機械與生物混合的詭異音調，"星紋的繼承者，你的掙紮毫無意義。"
    就在黑色尖刺即將刺入林炎心髒的瞬間，休息室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緊接著三道紅色激光從天花板射出，在蕭無月身上燒出焦黑的痕跡。
    "林炎！"唐雨柔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出，"那是審判者使徒！它的右眼裏有星紋碎片！"
    林炎在黑暗中咧嘴一笑，鮮血從嘴角溢出。"知道嗎？"他艱難地站起身，右臂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晶化，"你犯了個錯誤。"
    星紋能量突然在林炎體內逆轉流動，從被刺穿的傷口處爆發出一圈藍色衝擊波。"星爆！"
    爆炸將蕭無月——或者說審判者使徒——狠狠撞向牆壁。它的人類偽裝如同幹裂的陶土般片片剝落，露出下麵流動的黑色本體。
    隻有那隻鑲嵌著星紋碎片的右眼依然完好，在黑暗中散發著妖異的藍光。
    "母親...期待你的...毀滅..."使徒的聲音斷斷續續，它的身體開始液化，滲入通風管道的縫隙。
    唐雨柔破門而入時，正好看到最後一縷黑色物質消失在通風口中。她的機械義眼快速掃描整個房間，最終鎖定在跪地不起的林炎身上。
    "星紋侵蝕率78，還在上升。"她單膝跪在林炎身旁，機械臂彈出微型醫療設備，"你需要立即..."
    林炎抬手製止了她，他的呼吸粗重而不規律。"通知...所有單位...蕭無月是...叛徒..."每說一個字，都有血沫從他嘴角溢出，"檢查...所有防禦...部署..."
    唐雨柔的機械眼閃爍了一下，似乎在計算什麽。最終她點點頭："已經發出警報。但你現在需要治療。"
    林炎試圖站起來，卻再次跌坐在地。他的左肩傷口處，星紋能量如同漏電般四散溢出，在空氣中畫出詭異的藍色軌跡。
    "沒...時間了..."林炎咬牙道，"深海族...天亮前...就會..."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唐雨柔的掃描顯示，星紋能量正在侵蝕他的肺部。
    她毫不猶豫地按下機械臂上的一個隱藏按鈕，一支閃爍著藍光的藥劑從指尖彈出。
    "這是陳默研發的星紋穩定劑。"她的聲音依然平靜，但語速比平時快了12，"可能會很疼。"
    藥劑注入林炎頸部的瞬間，他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星紋在他的皮膚下瘋狂扭動，像是被激怒的蛇群。
    整整三十秒後，痙攣才逐漸停止。
    "侵蝕率...穩定了？"林炎氣喘籲籲地問。
    唐雨柔的機械眼閃爍了一下："穩定在82。不能再使用星紋脈衝了，否則..."
    "否則就會像先知預言的那樣，變成星靈族的傀儡。"林炎苦笑道。他艱難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暴雨依然肆虐，但東方已經隱約可見一絲灰白。
    距離深海族總攻，隻剩下不到三小時了。
    唐雨柔站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如同過去八十天來的每一次戰鬥前那樣。"我會啟動"最終協議"。"她輕聲說。
    林炎沒有回頭，隻是點了點頭。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唐雨柔將完全釋放"星隕"人格，以犧牲最後30人類意識為代價，換取對抗審判者的力量。
    窗外，暴雨中開始夾雜著詭異的藍色光點——那是深海族的偵察孢子，預示著大軍即將壓境。
    林炎握緊雙拳，感受著星紋與晶化右臂傳來的刺痛。
    在這個被暴雨與背叛籠罩的夜晚，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如果注定要毀滅，那麽至少要拉著審判者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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