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的空氣凝固得幾乎能聽見星能穩定器運作的嗡鳴。
    林炎躺在中央病床上，全身被幽藍的光網籠罩，左臂至鎖骨處爬滿了如同活物般的星紋，那些銀藍色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心髒位置蔓延。
    "侵蝕率78，還在持續上升。"唐雨柔的機械右臂投影出全息數據，冰冷的聲音裏藏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按照這個速度，最多兩小時就會觸及心髒。"
    她的左眼——那顆不久前才植入的機械義眼——不斷調整著焦距，分析屏幕上跳動的數字。
    右臂的合金外殼因持續過載而泛著危險的暗紅色，散熱孔噴出的蒸汽在冰冷空氣中凝結成細小水珠。
    "哥哥的手臂在發光求救..."
    小芸抱著她那隻破舊的玩具熊站在床邊，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麽。玩具熊的一隻眼睛突然閃過微弱的藍光，但轉瞬即逝。
    林炎艱難地抬起右手，觸碰自己左胸上方最新出現的星紋。指尖傳來的不是皮膚的觸感，而是一種奇異的、仿佛觸摸星辰般的冰涼與刺痛。
    "切除手術的成功率？"
    "92。"唐雨柔調出另一組數據，"但你會失去所有星辰之力。機械義肢可以兼容我的技術，至少能保留60的戰鬥能力。"
    醫療屏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顯示星紋侵蝕速度突然加快。
    林炎猛地繃緊身體，一陣劇痛從胸口炸開，眼前閃過無數記憶碎片——審判者那雙俯瞰眾生的眼睛，深海女王滄溟臨死前的詛咒，還有...某個尚未發生的、方舟計劃失敗的慘烈畫麵。    唐雨柔的機械臂突然發出不合時宜的警報，她粗暴地拍停了提示音，激光鋸從她右臂彈出，校準著切割角度。
    林炎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星靈族水晶上——那是71層深淵中獲得的戰利品。此刻水晶正發出不規則的脈動光芒，像是遙遠星空的呼吸。
    "等等！"小芸突然撲到床邊，玩具熊掉在地上。她的小手抓住林炎爬滿星紋的左臂，"哥哥的星紋在說話...它在哭..."
    唐雨柔的機械眼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胡鬧！陳默的基因分析顯示星靈血脈有17的適配可能，但從未經過臨床驗證——"
    林炎抬起右手示意她停下。他看向水晶，那裏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星靈先知殘影，嘴唇蠕動著無聲的話語。
    恍惚間，他仿佛又聽見審判者的低語："選擇生存就是選擇平庸..."
    醫療室的時鍾停在2359，秒針顫抖著卻無法前進。林炎突然明白了什麽，伸手抓住那塊共振的水晶。
    一幅畫麵強行闖入他的意識：110層的方舟艙門在他眼前爆炸，沒有星辰之力的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五百名兒童在火光中...
    "我選擇保留。"林炎的聲音沙啞卻堅定，"不是50的存活率，而是100的戰鬥可能。"
    唐雨柔的機械臂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激光鋸緩緩收回。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的聲音罕見地出現了波動，"如果侵蝕突破臨界點，你會變成比深海族更可怕的怪物。"
    小芸已經爬上病床，毫不猶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掌。鮮血沒有滴落，而是詭異地懸浮在空中，形成細小的血珠。
    "哥哥，我感覺到星紋想要這個..."
    林炎還未來得及阻止，小女孩已將流血的手掌按在他左胸最密集的星紋上。
    刹那間，整個醫療室被刺目的銀藍色光芒淹沒。星能穩定器一個接一個爆裂，唐雨柔的機械眼被迫切換成防護模式。
    小芸的血液如同活物般逆流進星紋，銀藍色的血管狀紋路從兩人接觸處蔓延開來，在林炎皮膚表麵形成一張複雜的封印網絡。
    "啊——！"
    小芸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一縷白發突兀地出現在她烏黑的發絲間。玩具熊躺在地上，另一隻眼睛也開始閃爍藍光。
    林炎感到一股清涼的能量注入體內，與灼燒般的星紋侵蝕形成微妙平衡。
    胸口的劇痛逐漸減輕，醫療屏上的侵蝕率數字開始緩慢回落：75...73...最終停在68處不再變化。
    唐雨柔快速掃描著兩人的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了，但..."她的機械臂突然指向窗外，"那是什麽？"
    透過醫療室的強化玻璃，可以看到外麵飄落的星塵雪中混入了詭異的紅色顆粒，如同細小的血滴懸浮在空中。遠處的警報聲隱約可聞。
    角落裏的陳默放下記錄終端，鏡片反射著冰冷的數據流。
    "有趣，星靈血脈竟然能逆向穩定星紋侵蝕。"他輕聲自語，同時將一組標著"星靈基因適配性+17"的數據加密保存。
    林炎輕輕將已經昏睡過去的小芸抱到旁邊的休息床上，為她蓋好毯子。玩具熊被放在她枕邊，兩隻眼睛現在都泛著微弱的藍光。
    "你看到了什麽？"唐雨柔突然問道，機械眼直視林炎，"當你握住水晶的時候。"
    林炎活動了一下左臂，星紋的光芒已經變得柔和。"足夠讓我做出選擇的未來。"
    他走向窗邊，注視著那些越來越密集的紅色顆粒，"準備啟動方舟計劃，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醫療室的時鍾突然發出"哢嗒"一聲輕響，秒針終於艱難地越過12，新的一天開始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末日的倒計時並未停止，隻是以另一種形式繼續著它的殘酷計數。
    唐雨柔的機械臂散熱孔緩緩閉合，她走到林炎身邊，兩人一同望向窗外逐漸被染紅的天空。
    在某個看不見的維度裏，星靈先知的殘影微微點頭，然後如煙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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