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地抬頭，裂縫頂端，爆炸激起的碎石和菌絲碎屑正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場灰綠色的雨。
    剛才立足的菌絲斜坡邊緣，被星火甲烷爆炸的恐怖威力削掉了一大塊，露出下麵暗紅色的、仿佛血肉般的岩層，邊緣還殘留著高溫熔融的痕跡。
    “我的……屁這麽猛？”
    鐵頭自己都懵了，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他低頭看向自己那隻救命的右手。
    小臂以下已經完全透明，像最純淨的水晶雕琢而成，內部的骨骼和淡藍色的血管網絡清晰可見，卻又詭異地存在於實體岩石之中。
    光噬症！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腦海。唐雨柔警告過他，過度使用星塵力量，身體會被光吞噬，化為虛無。
    深淵底部傳來“噗通”一聲悶響，接著是令人牙酸的“嗤嗤”聲。
    鐵頭艱難地扭過頭，借著爆炸殘留的微弱藍光和血月投下的紅光，他看到碎骨龐大的殘骸砸進了墨綠色的機械廢液池。
    高腐蝕性的廢液瞬間包裹了它，血晶裝甲和金屬骨骼如同投入強酸的冰塊，冒出滾滾濃煙，發出絕望的滋滋聲，迅速溶解、塌陷。
    碎骨僅剩的一隻猩紅電子眼，在廢液表麵閃爍了幾下，最終不甘地熄滅，沉入那片死亡的墨綠。
    “好險……”
    鐵頭心有餘悸，剛鬆了口氣，摳住礦脈的透明右手卻傳來一陣強烈的虛弱感。
    維持這種穿透物質的狀態，似乎正在急速消耗著他的體力，透明化的小臂邊緣，光芒似乎又黯淡、虛化了一絲。
    “不能掉下去！”
    鐵頭咬緊牙關，菌王基因賦予的強悍體質在壓力下被激發。
    他腰腹發力，雙腿猛地蹬踹在濕滑的岩壁上，借著反作用力，透明的右手死死摳著礦脈，將自己破爛的身體一點點向上艱難拖拽！
    粗糙的岩壁摩擦著後背的傷口，帶來火辣辣的劇痛，但他不敢停歇。
    每一次發力，都能感覺到腸道深處傳來一陣空虛的絞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屁，幾乎榨幹了他儲存的所有星火能量。
    距離裂縫頂端還有三米多高，鐵頭已是強弩之末，手臂酸軟得如同麵條，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這時，他體內殘存的、未被完全吸收的熒光爆裂菇能量，混合著菌王核心持續發酵產生的最後一點氣體，在腸道深處再次不安地躁動起來。
    一股熟悉的、洶湧澎湃的壓力感再次在腹腔內聚集！
    “還來？！”
    鐵頭魂飛魄散。這要是再來一下，別說爬上去，自己絕對會被反衝力直接炸進下麵的廢液池，步碎骨的後塵！
    電光火石間，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他猛地抬頭，看向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裂縫邊緣。
    “管不了那麽多了！給老子——衝！”
    鐵頭眼中閃過一絲豁出一切的狠勁，不再試圖壓製那股狂暴的氣流。他調整身體姿態，雙腿蜷縮，雙腳狠狠蹬在身後的岩壁上，將身體盡可能地對準斜上方的裂縫邊緣。
    同時，意念死死鎖定了腸道內那股即將噴薄而出的能量洪流！
    這一次，不再是毀滅性的爆炸。壓縮的氣體混合著最後精純的星火能量，從鐵頭身後猛烈噴出，形成一道相對凝聚、熾亮的藍色焰流！
    強大的反衝力不再是四麵八方的衝擊波，而是精準地作用在他的後背和臀部！
    嗖！
    鐵頭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巨弓射了出去！
    身體瞬間擺脫了重力束縛，沿著垂直的岩壁，朝著斜上方——裂縫的邊緣——高速衝去！
    風聲在耳邊尖銳呼嘯，深淵在腳下急速遠離。視野中，那被血晶封堵的裂縫邊緣在眼前飛速放大！
    “要撞上了！”鐵頭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雙臂交叉護住頭臉。
    噗通！
    預想中的猛烈撞擊並未發生。他感覺自己砸進了一片厚實、濕滑、充滿彈性的東西裏。睜開眼，是厚厚的菌絲層！
    他剛才那精準或者說幸運的“噴射”，竟將他直接送回了之前被炸塌一部分的菌絲斜坡邊緣，一頭紮進了厚厚的熒光菌絲叢中。
    這些飽含星塵能量的菌絲極具韌性，如同天然的緩衝氣墊，將他穩穩接住。鐵頭躺在厚實、微涼的菌絲層裏，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呼吸著帶著黴味和硝煙氣息的空氣。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湧遍全身，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飛…飛了多遠？”
    他喘著粗氣，腦子裏一片混沌。身體殘留的感覺告訴他，剛才那一下，至少飛出了五米多！
    從必死的深淵絕境，到此刻躺在相對安全的菌絲層上，這短短五米多的“飛行”，簡直像跨越了生死界限。
    他掙紮著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自己的右手。心髒猛地一沉。
    原本隻蔓延到手腕的透明化區域，此刻已經越過了手肘關節，整個小臂連同手掌，都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幽靈般的半透明狀態。
    皮膚、肌肉的質感仿佛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隻剩下骨骼和淡藍色血管網絡的模糊輪廓，鑲嵌在虛空中。
    他嚐試著握了握拳，半透明的指骨清晰地屈伸著，觸感卻有些隔膜，仿佛戴著一層無形的手套。
    光噬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他的身體。
    “這代價……”
    鐵頭苦笑著，用那隻尚且完好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半透明的右臂，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而怪異。他試著將透明的右手按向旁邊一塊凸起的岩石。
    毫無阻礙。
    整隻小臂如同探入水中，輕鬆地沒入了堅硬的岩體內部，一直沒到肘部。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岩石內部冰冷的質地和細微的裂縫，甚至觸碰到了一小簇深埋其中的、散發著微弱星塵感應的礦物晶體。
    穿透物質！這詭異的能力在絕境中救了他一命，此刻卻更像一道催命符。
    “鐵頭——！”
    一聲帶著哭腔、撕心裂肺的呼喊刺破了爆炸後的死寂，是小芸！聲音裏浸滿了濃得化不開的驚恐和幾乎要溢出來的擔憂，顯然是被那撼動深淵的劇烈爆炸和撕裂黑暗的刺目強光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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