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工匠看著鐵頭攤開的手掌裏那點可憐的苔蘚，又看看他身後那些同樣麵黃肌瘦、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孩子，最後目光落回鐵頭那隻透明得詭異的右臂上。
    就是這個巨人，用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操控了恐怖的噬光蟲群，殺死了紅月教的灰袍，也間接救了他們。
    沉默了幾秒，侏儒工匠臉上的恐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和感激交織的複雜神色。
    他小心翼翼地從金屬罐裏取出一株最蔫巴、塊莖最小的星薯植株，連著根須上一點濕潤的泥土，鄭重地遞向鐵頭。
    那葉片上的星光雖然微弱，卻純淨無比，帶著泥土和生命的氣息。
    “謝…謝。”工匠用生硬的人類語言說道，指了指斷裂帶上方的白骨，又指了指鐵頭，“救…命。食物…少，給。”
    鐵頭眼睛一亮，像得到了最珍貴的寶物。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株蔫巴巴的星薯，甚至沒擦掉根須上的泥土，直接塞進了嘴裏，大口咀嚼起來！
    一股難以形容的清甜汁液瞬間在口腔中爆開，帶著泥土的芬芳和一種純淨溫和的星塵能量，順著喉嚨滑下。
    這股能量不像血晶的狂暴，也不像普通星塵的灼熱，它溫順、滋養，如同甘泉流過幹涸的河床。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他右肩到肘部那蔓延的、帶來冰冷麻木感的透明化區域，像是被這股溫和的能量輕輕撫過，那蠶食般的擴散感，竟然…停止了！
    一種微弱的暖意取代了冰冷，雖然透明依舊，但那種身體正在“消失”的可怕感覺，被暫時遏製住了。
    “唔！”鐵頭舒服地哼了一聲，眼睛都眯了起來，仿佛吃到了世間最美味的珍饈。他指著那株植物，對著侏儒工匠，又指了指自己透明的右臂，用力點頭：“好！好！”
    小芸和孩子們看著鐵頭的樣子，又看看那些侏儒。唐雨柔的投影閃爍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鐵頭…你的光噬症…被抑製了？是那種植物！地穴侏儒培育的星塵作物！”
    侏儒工匠看著鐵頭滿足的樣子，再看看他身後那些饑餓的孩子，灰褐色的臉上露出一絲屬於勞動者的樸實笑容。
    他拍了拍自己背上的工具，又指了指這片死寂、被菌絲和黑暗籠罩的地窟三層，做了個挖掘和種植的動作。
    “我們…留下。”他用侏儒語夾雜著生硬的人類詞匯比劃著，“幫…種光。一起…活。”
    希望，如同星薯葉片上那點微弱的星光，在這片崩潰的生態廢墟上，艱難而頑強地重新亮起。鐵頭感受著右臂那難得的暖意，看著侏儒工匠眼中重燃的光，重重地點了下頭。
    “種！”
    斷裂帶上方灰袍殘留的白骨還帶著噬光甲蟲啃噬的細密孔洞，地窟三層的空氣卻已凝固成冰。
    菌群暴動引發的嗡鳴、生物垂死的哀嚎，都在這一刻被更沉重的東西壓了下去——一種帶著血腥味的、金屬般冰冷的死寂。
    鐵頭右臂的透明化在吞食星薯後暫時停止了蠶食般的蔓延，那股溫潤的暖意卻無法驅散此刻針紮般的寒意。
    他龐大的身軀擋在剛剛匯合的侏儒工匠和孩子們前麵，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著前方通道的盡頭。
    那裏，原本被垂死菌絲和崩塌岩塊堵塞的通道口，正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破開。
    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晶體碎片四處飛濺，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幾個扭曲的身影踏著血晶的殘渣走了進來。
    為首之人，正是紅月主教，赤須。
    赤須身上的猩紅長袍破爛不堪，沾滿了菌絲的粘液和爆炸留下的焦痕，那張原本威嚴的臉此刻因極致的憤怒和某種非人的改造而扭曲變形。
    鐵頭之前看赤須那個死樣子，以為赤須已經死了，沒想到隻是失去了一條右臂。固然，失去右臂同樣很難受，但鐵頭卻是想不明白，哀大莫過於心死。
    或者說，那曾經是右臂的地方。
    從肩部以下，人類的肢體被徹底替換。
    粗壯的、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暗紅色機械義肢取代了血肉之軀。
    那義肢的結構猙獰而複雜，關節處裸露著液壓裝置和纏繞的猩紅能量管線，五根手指是尖銳的合金利爪，此刻正緩緩開合，爪尖摩擦發出“鏘鏘”的金鐵之音，在死寂的通道裏格外刺耳。
    義肢表麵覆蓋著細密的血晶鱗甲，隨著能量的流動，散發出不祥的暗紅微光，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金屬管道內奔流。
    他身後跟著四個同樣穿著殘破紅袍的教徒，他們的眼神空洞麻木，動作僵硬，裸露的皮膚下能看到不自然的金屬反光，顯然也接受了某種程度的機械改造，成了純粹的殺戮傀儡。
    赤須那隻完好的、屬於人類的左眼，燃燒著怨毒和瘋狂的火焰，死死釘在鐵頭身上，特別是他那條已經透明到肘部的右臂。
    那眼神，恨不得將鐵頭生吞活剝。
    “蟲子…該死的蟲子！”赤須的聲音嘶啞破裂，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刻骨的恨意，“毀我祭壇！殺我獵犬！現在…連灰袍也…”
    他的目光掃過斷裂帶上方的白骨，機械義肢猛地攥緊，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你！還有你們這些肮髒的渣滓！都要付出代價！”
    他的機械義肢猛地抬起，爪尖對準了鐵頭身後那群擠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孩子們，最後定格在緊緊抱著星光屎殼郎“亮亮”、臉色慘白的小芸身上。
    “把她，”赤須的機械手指指向小芸，聲音冰冷如同深淵寒風，“還有那兩個小崽子，帶過來！”
    他身後的兩個機械改造教徒立刻如同提線木偶般邁步，動作僵硬卻迅捷，目標明確地撲向兒童團！
    “滾開！”鐵頭怒吼一聲，巨大的身軀如同憤怒的戰車轟然前衝，完好的左拳帶著破風聲狠狠砸向其中一個教徒。那教徒不閃不避，隻是抬起同樣覆蓋著簡陋金屬護臂的胳膊格擋。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鐵頭的拳頭砸在金屬護臂上，那教徒踉蹌後退，護臂凹陷下去一大塊，但身體隻是晃了晃，空洞的眼神毫無波動，再次撲向目標。
    另一個教徒則趁機繞開鐵頭，合金利爪直取一個嚇得呆住的小男孩！
    “啊！”男孩發出尖叫。
    “鐵頭！”小芸驚叫，下意識地將懷裏的亮亮塞給旁邊的孩子，自己卻暴露在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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