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修複艙深處，一個更加古老、更加微弱，卻帶著奇異韻律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檢測…星靈族…基因標記…優先級…覆蓋…清除協議…終止。”
    嗡鳴聲戛然而止。瘋狂湧入的納米洪流瞬間退潮。艙內紅光熄滅，隻餘下核心處一點幽藍的光芒，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星辰緩緩睜開眼。
    “個體識別：碳基生命體，攜帶微量星靈族基因片段來源未知）。檢測到高等機械族潤滑劑‘源血’級）攝入…邏輯衝突…啟用最高仲裁協議：觀察者模式啟動。我是7號。”
    鐵頭癱倒在地，劇烈喘息。汗水、血水和銀灰色的潤滑劑在他身上混成一團。
    體內倒戈的納米機器人正貪婪地吮吸著“源血”潤滑劑的能量，並本能地湧向他骨骼的空洞處。
    它們不再破壞，而是開始編織——用吞噬的潤滑劑和捕獲的星塵粒子，在星髓骨的蜂窩狀矩陣表麵，構建一層致密而靈動的銀藍色複合鍍層！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冰冷的充實感。
    鐵頭抬起手，意念微動。皮膚下，那層新生的鍍層瞬間在掌心浮現，不再是之前純粹的星塵冷光，而是流淌著液態金屬般的銀藍光澤，邊緣銳利，結構精密如機械族的裝甲。
    “星光納米複合鍍層。”唐雨柔的掃描結果帶著難以置信，“物理防禦提升25，能量傳導效率…無法估算！更關鍵的是，7號開放了部分底層協議！”
    她的機械臂指向修複艙核心那點幽藍光芒，“嚐試接觸它，鐵頭！用你的手！”
    鐵頭喘息著，將覆蓋著銀藍鍍層的手掌，按向那點幽藍光芒。
    嗡——！
    海量的、破碎的、冰冷的數據流瞬間衝入他的腦海！
    生鏽齒輪的轉動聲、能量管道破裂的嘶鳴、冰冷指令的碎片、還有…一幅模糊的星圖？
    一個巨大齒輪標記的坐標？信息雜亂無章，帶著機械族特有的邏輯碎片和漫長時光的磨損痕跡。
    “機械通感…初步建立。”7號古老的聲音直接在鐵頭意識中回蕩，帶著電子雜音，“數據碎片…‘末日齒輪’坐標…權限不足…無法解析…持續觀察…”
    鐵頭痛哼一聲，抽回手，破碎的畫麵和噪音從腦中褪去，隻留下一個冰冷的坐標印記和齒輪的虛影。
    “怎麽樣？”唐雨柔追問。
    “吵…”鐵頭甩了甩嗡嗡作響的腦袋，指著修複艙深處，“它說…看…齒輪…”
    他低頭看著自己覆蓋銀藍鍍層的手掌，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他走向旁邊一具扭曲的機械族偵察兵殘骸，斷裂的金屬肢體裸露著複雜的線纜和關節結構。
    鐵頭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那些斷裂處。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斷裂的線纜如同擁有生命般微微顫動，斷裂的關節發出細微的“哢噠”聲，竟自行調整了角度，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自己損毀的過程和修複的可能。
    這不是理解，更像是一種冰冷的“觸覺共鳴”。
    “初級機械語理解…”唐雨柔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你能‘聽’懂它們的結構語言了！”
    鐵頭沒說話，隻是屈伸了一下覆蓋著銀藍鍍層的手指。指關節靈活得不可思議，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精準流暢，再無半分滯澀。他猛地一拳揮出，帶起尖銳的破空聲！
    砰！
    拳風擊中旁邊半截斷裂的金屬梁柱，那沉重的合金結構竟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被擊中的位置向內凹陷，邊緣呈現出熔融般的痕跡——那是納米鍍層瞬間過載釋放的能量！
    “關節靈活度提升30，攻擊附帶能量侵蝕…”唐雨柔記錄著，“這簡直是…”
    “餓了。”鐵頭打斷她，肚子適時地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咕嚕聲。
    他彎腰，從偵察兵殘骸的胸腔裏扯出一把纏繞著彩色線纜的金屬零件，看也不看就塞進嘴裏，鋒利的牙齒如同咬碎餅幹般“哢嚓”作響。
    銀灰色的潤滑劑和細碎的電火花從他嘴角溢出。
    “消化係統兼容機械能源確認。”唐雨柔的機械眼閃爍，“每日上限3公斤，超量會引發能量泄漏…鐵頭！別吃了！那可能是它的主傳感器！”
    鐵頭充耳不聞，咀嚼得更起勁了。
    幽暗的機械墳場深處，隻有他啃噬金屬的“哢嚓”聲在死寂中回蕩，混合著修複艙核心7號那點幽藍光芒的、無聲的注視。
    而在更高處，一條鏽蝕的通風管道陰影裏，兩點非人的、冰冷的淡金色豎瞳緩緩睜開，無聲地鎖定了下方那個正在啃食金屬的身影。
    一條覆蓋著細密青灰色鱗片、指間帶著蹼狀結構的利爪，輕輕搭在了管道的邊緣，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滲入地窟第六層的水，都帶著一股濃重的鐵鏽和腐爛海藻混合的腥氣。
    渾濁的熒光水潭在嶙峋的岩壁間蜿蜒，像一條條懶洋洋的發光巨蟒，緩慢吞噬著迷宮深處殘存的空氣。
    鐵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濕滑的苔蘚上，每一步都濺起粘稠的水花。
    頭盔上那盞用廢棄探照燈改裝的照明器，光束昏黃搖晃，隻能勉強撕開前方幾米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光柱掃過岩壁，照亮了上麵密密麻麻、指甲蓋大小的吸附性盲魚，它們灰白的身體緊貼在石頭上，細小的嘴無聲開合，吮吸著岩縫裏滲出的濕氣。
    “這鬼地方，”鐵頭咕噥著，抹了一把糊在護目鏡上的水汽，“連蘑菇都不長亮的。”
    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喉嚨裏火燒火燎。背包裏最後半壺水，早在一個鍾頭前就貢獻給了那個脫水打晃的小豆丁。
    他目光掃過腳邊一汪渾濁的潭水，水麵漂浮著幾縷絮狀的熒光藻類，散發著微弱的、病懨懨的綠光。
    饑餓和幹渴像兩隻爪子，撓著他的胃和喉嚨。他蹲下身，頭盔的光束直直刺入水麵，攪動起底下沉澱的淤泥。
    “鐵頭！別喝！”小芸帶著電流雜音的驚呼，猛地從他腰間掛著的那個鏽跡斑斑的通訊器裏炸響，刺得他耳膜一疼，“唐姐姐分析過，六層的水含深海族信息素和未知變異菌，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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