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頭站在熔爐前一片被清理出的金屬平台上，粗重的呼吸在封閉式呼吸麵罩裏形成白霧，又迅速被高溫蒸幹。
    汗水浸透了他簡陋的作戰服，緊緊貼在皮膚上。他盯著熔爐裏那沸騰的“血湯”，胃袋深處那新生的星紋結構傳來一陣陣細微的、帶著警告意味的悸動。
    “別緊張，小子。”一個沙啞、如同砂紙摩擦金屬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老疤。
    這個叛逃的紅月技師佝僂著背，像一截被風幹的枯木。他臉上覆蓋著大麵積的暗紅色增生疤痕，如同被強酸腐蝕過，僅存的左眼渾濁而陰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的位置——那裏被一個結構複雜、不斷伸縮旋轉著多重透鏡的機械義眼取代。
    冰冷的金屬眼眶邊緣延伸出細小的線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深深嵌入他太陽穴周圍的疤痕組織裏。
    此刻，那枚閃爍著冰冷紅光的機械義眼，正一眨不眨地鎖定著鐵頭，細微的“滋滋”電流聲在熔爐的轟鳴中清晰可聞。
    一條粗大的數據線從他後頸延伸出來，連接著旁邊一台嗡嗡作響、屏幕不斷刷過瀑布般數據的分析儀器。
    “就是點…提神飲料。”老疤咧開嘴，露出焦黃的牙齒，疤痕牽扯著嘴角，形成一個扭曲的笑容。
    他枯瘦、布滿油汙和疤痕的手，端著一個粗大的金屬杯。
    杯子裏盛著的液體，比熔爐中翻滾的血晶溶液顏色更深、更粘稠，如同凝固的暗紅寶石，表麵甚至漂浮著幾縷肉眼可見的、帶著金屬光澤的絮狀物。
    一股比熔爐硫磺味更刺鼻、更霸道、帶著強烈精神侵蝕感的腥甜氣息，即使隔著呼吸麵罩，也頑固地鑽入鐵頭的鼻腔。
    純度75的血晶濃縮液——紅月教用來處決叛徒和製造戰爭機器的“聖水”，普通守夜人沾一滴就足以髒器衰竭。
    “喝光它。”
    老疤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機械義眼的紅光陡然增強，如同探照燈般打在鐵頭臉上，冰冷的光束幾乎要穿透麵罩鏡片.
    “你的小朋友們，還在等著你‘完好無損’地回去，對吧？”
    他刻意加重了“完好無損”四個字，那隻渾濁的左眼瞥了一眼旁邊岩壁上懸掛的監控屏幕。
    模糊的畫麵裏，隱約可見小芸和另外兩個兒童團成員被束縛在冰冷的金屬椅上，周圍站著幾個麵無表情、手持血晶武器的紅月教徒。
    威脅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上鐵頭的脖頸。
    鐵頭盯著那杯散發著不祥光芒的濃縮液，喉嚨幹得發痛。
    星塵視覺下，那杯液體內部翻湧著狂暴的、如同無數細小毒蛇糾纏的深紅能量流，充滿了毀滅和侵蝕的氣息。
    胃部的星紋悸動得更厲害了，傳遞出一種混合著渴望與強烈警告的複雜情緒。
    “看著…比蘑菇湯還紅。”
    鐵頭悶聲悶氣地嘟囔了一句，聲音透過麵罩顯得有些失真。他伸出左手，沒有猶豫，一把抓過那沉重的金屬杯。冰冷的杯壁觸感透過手套傳來。
    “鐵頭！不要！”小芸帶著哭腔和電流雜音的尖叫，猛地從他腰間那個同樣鏽跡斑斑的通訊器裏炸響，“那東西會……”
    鐵頭沒有聽完。他深吸一口氣，灼熱的空氣燒灼著喉嚨。然後，他猛地掀開麵罩的下半部分，露出線條硬朗的下巴和緊抿的嘴唇。
    在熔爐暗紅光芒的映照下，在機械義眼冰冷的紅光鎖定下，在監控屏幕裏同伴驚恐的注視下，他仰起頭，將杯中那粘稠、腥甜、如同熔融金屬般的血晶濃縮液，朝著喉嚨猛地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吞咽的聲音在熔爐的轟鳴中微不可聞，但那股液體滑過食道的軌跡，卻如同燒紅的烙鐵在體內狠狠犁過！
    “呃——！”
    劇烈的灼痛瞬間從喉嚨炸開，一路向下，狠狠撞進胃袋！
    鐵頭身體猛地弓起，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左手死死捂住腹部，金屬杯“哐當”一聲掉落在金屬平台上。
    那不是單純的物理高溫，而是一種帶著強烈腐蝕性和精神汙染的劇毒能量，在他體內瘋狂肆虐、燃燒！
    他感覺自己的內髒仿佛被投入了熔爐，正被那粘稠的“血湯”一點點溶解、吞噬！
    胃部深處，那新生的星紋結構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白光！
    在星塵視覺的內視下，那團代表星髓係統的熾白星火，如同被投入了滾油的冷水，瘋狂地膨脹、旋轉、咆哮！
    無數細密的、由純粹星光構成的紋路瞬間蔓延開來，試圖包裹、分解、淨化那入侵的狂暴深紅毒流。
    淨化開始！
    但75純度的血晶濃縮液，其蘊含的侵蝕能量遠超以往任何一次！
    深紅的毒流如同決堤的岩漿，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暴，狠狠衝擊著星紋構成的淨化網絡。
    熾白的星光與深紅的毒焰在鐵頭的胃袋、腸道、乃至血管中展開了慘烈的拉鋸戰！每一次碰撞，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內髒被反複灼燒的恐怖感覺。
    鐵頭痛苦地跪倒在滾燙的金屬平台上，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汗水瞬間浸透全身，又在高溫下迅速蒸幹，留下白色的鹽漬。
    他張大嘴巴，卻發不出像樣的嘶吼，隻有破風箱般嗬嗬的抽氣聲。皮膚下的血管如同有活物在竄動，時而鼓起深紅色的脈絡，時而又被熾白的光芒壓製下去。
    “數據！驚人的數據！”
    老疤的聲音帶著狂熱的顫抖，他枯瘦的手指在分析儀的控製台上瘋狂敲打，機械義眼紅光閃爍的頻率快得驚人，貪婪地掃描著鐵頭身體的每一絲變化。
    “生命體征過載！能量衝突峰值突破閾值！星塵反應…這不可能！他在轉化！他在淨化血晶毒素！”
    他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
    鐵頭聽不清老疤的狂叫，他的全部意誌都在對抗體內那場毀滅性的戰爭。劇痛如同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的神經，試圖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意識即將被痛苦撕碎的邊緣，他的右臂——那條從肘部以下呈現半透明狀態的右臂，突然傳來一陣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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