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猩紅身影從高空鏽蝕的鋼鐵吊橋上飛躍而下，為首黑袍獵獵作響，血晶麵具在晦暗光線下如同幹涸的血痂：“褻瀆者！菌王核心現在交出，可留全屍！”
    鐵頭幾乎是本能地驅動了【言靈複讀機】，但新覺醒的力量像頭暴躁的野獸。
    他剛吼出一句粗俗的咒罵，聲浪竟扭曲空氣，在油膩河道上撞出一道震蕩漣漪。
    “放你娘的——”最後一個字被尖銳的爆鳴淹沒，震蕩波觸碰油脂的刹那，轟隆一聲炸開衝天烈焰！
    熾熱的火浪噴湧席卷，鐵頭腰間的星塵補給包瞬間化為焦炭飛灰。灼熱氣流舔舐著他的手臂，皮膚發出滋滋哀鳴。
    劇痛中他瞥見河心那些深海畸變卵正在烈焰中劈啪炸裂，亮黃色卵液濺落在滾燙岩壁上燃燒。
    一股原始的饑餓感直衝腦髓，鐵頭竟猛地撲向河心，抓起一隻燃燒得最為猛烈的畸變卵塞進嘴裏！
    滋滋——嘎嘣！
    焦糊味混合著類似烤焦的魚鱗與機油氣息在口腔炸開。
    灼痛感如同燒紅的鐵針刺穿咽喉的同時，皮膚下卻湧起奇異的冰涼感，赤金色紋路如藤蔓般在裸露的皮膚上急速蔓延。
    “操！”鐵頭痛吼著砸向滾燙的岩石，“痛苦貼現——轉！”無形的絲線刺透虛空。
    百裏之外，正用血晶擦拭權杖的紅月主教猛地一僵，右手指尖突然燎出連串水泡，血肉如遭烈火炙烤般卷曲焦黑！
    就在主教淒厲慘叫的同時，岩壁轟然炸裂。
    兩台方頭方腦的銀色滅火機器人衝破石壁，高壓水柱精準掃向燃燒的油脂河麵，水霧彌漫中機身上猩紅光點如毒蛇之眼閃爍。
    “檢測到高危目標，坐標鎖定......”冰冷的電子音在頻道裏傳遞——而這訊號被穹頂一隻青銅齒輪眼盡數捕捉。
    鐵頭在水霧蒸騰的朦朧中掃視戰場。三個被火焰燎傷的紅月教徒正從側麵岩石縫隙爬出，手中血晶彎刀閃爍著致命凶光。
    他猛地扯下掛在岩壁上的油脂滅火器罐，一腳踏在被火烤鬆脆的岩台上，高舉罐體如握話筒：“加菜咯——炭烤雜魚！”
    【言靈複讀機】在極度憤怒中衝破某種臨界點。
    粗獷咆哮撞上滅火器的金屬外殼，凝聚成肉眼可見的環形聲炮，轟然撞向頭頂懸垂數百年的鍾乳石林。
    喀嚓爆裂聲不絕於耳，十幾根數噸重的石錐如天神擲出的巨矛墜入河穀，在追兵的慘叫聲中碾出血肉飛濺。灼熱的蒸汽與塵埃混成灰白的幕布，緩緩降落。
    灰幕之後，幾隻覆滿吸盤的暗藍觸須悄然滑入河道。
    鱗爪無聲漂浮在血汙油水中，精準鉗住一枚尚未燃盡的焦黑卵殼。卵殼內側，幾絲幽藍星火如同垂死的螢火蟲，微弱地明滅著。
    它覆蓋著細密吸盤的觸須末端，內嵌的微小口器悄然張開，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貪婪地吸食著那縷縷微弱的藍光。
    一個加密的基因序列，正隨著藍光的消逝，被提取、編碼，化作無形的數據流，通過它體內特殊的生物神經網絡，在渾濁油膩的暗流中急速傳輸，流向未知的深海。
    在它頭頂鏽蝕斑駁的鋼鐵吊橋陰影裏，一枚被劇烈聲波震得半裂的青銅齒輪眼球，如同被遺棄的玩物，從斷裂的鉚接處無聲滾落。
    它劃過一道短暫的弧線，“噗嗤”一聲，濺起一小片粘稠的油花，徹底沉沒進油汙翻滾、泛著金屬冷光的墨色河心。
    河道重歸死寂。隻有粘稠油脂緩慢流動的、令人窒息的汩汩聲。水麵漂滿了斷裂的鍾乳石碎塊和燒焦扭曲的機械殘骸、人體組織碎片，構成一幅地獄油畫的殘渣。
    刺鼻的焦糊味、金屬鏽蝕的腥氣、以及高溫油脂和血肉混合的難以言喻的惡臭，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寸空氣上。
    鱗爪的觸須如同最警覺的毒蛇，迅速縮回陰影深處，整個身體幾乎與橋墩的黑暗融為一體，隻留下水麵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就在這死寂的油汙河麵上，一小縷淡藍熒光的血絲，正無聲無息地漂過。
    它來自鐵頭被火焰灼傷的臂膀，在之前的混亂中滴落，此刻正從一團半凝固的血汙中緩緩分離出來。
    這縷血絲極其細微，內裏包裹著點點肉眼難辨的、更微小的星塵微粒，在油膩的黑水上散發著破碎銀河般的幽光。
    它沒有掙紮，沒有聲息，隻是順從著油脂緩慢的流向，旋轉著，沉浮著，最終被這條流淌著金屬碎屑、死亡殘骸和工業廢油的粘稠之河徹底吞沒，沉入那深不見底的、冰冷的黑暗深處，再無痕跡。
    鐵頭和小芸帶領著疲憊不堪的兒童團，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離了那條令人作嘔的油脂河道。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靴子從粘稠得如同膠水的油汙裏拔出時，發出“啵唧”的惡心聲響，帶起大團黑乎乎、閃著金屬光澤的汙垢。
    他們的褲腿、衣角甚至臉頰上都沾滿了難以清除的油漬，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膩滑的光。
    空氣中殘留的焦臭和金屬腥氣頑固地附著在鼻腔深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負擔。
    他們沿著一條被巨大管道擠壓出的、傾斜向上的狹窄通道攀爬。通道內壁凝結著厚厚的、類似瀝青的黑色油垢，冰冷而滑膩。
    不知名的冷凝水從鏽蝕的管壁接縫處滲出，滴落在頭盔和肩膀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時間在這裏仿佛也被油脂粘滯了，隻有粗重的喘息聲、金屬靴摩擦鏽鐵的刺耳刮擦聲，以及遠處不知名機械傳來的、低沉而規律的“嗡…嗡…”震動，如同地底巨獸的心跳，提示著時間的流逝。
    攀爬似乎永無止境。通道時而陡峭近乎垂直，時而曲折如迷宮。
    好幾次，他們不得不依靠唐雨柔遠程操控的微型探測器投射在頭盔內壁的微弱路徑光斑，才勉強找到正確的方向。
    孩子們早已筋疲力盡，全靠小芸低聲的鼓勵和鐵頭時不時從懷裏掏出、被油汙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半塊壓縮餅幹分食，才勉強支撐著向上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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