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廣場的穹頂仿佛被濃墨浸透，粘稠的黑暗從四麵岩壁滲出，緩慢吞噬著殘存的熒光苔蘚。
    鐵頭和小芸背靠背站著，腳下是碎裂的星靈符文石板，縫隙裏滲出的不再是地窟慣有的濕冷，而是某種帶著甜腥味的絕望。
    二十名兒童團的孩子蜷縮在角落，他們瞳孔渙散，嘴唇無聲開合，反複呢喃著破碎的詞語。
    “媽媽…別走…”
    “冷…好冷啊…”
    空氣在震顫，並非物理的震動，而是某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低頻嗡鳴。審判者的低語如同冰冷的鋼針，無視耳膜，直刺腦髓深處。
    小芸臉色煞白，指尖凝聚的淨化星火明滅不定，每一次試圖驅散那粘稠的黑暗，都像撞上無形的膠質，星火的光芒反而被黑暗吸收、吞噬。
    “沒用的，”一個嘶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
    紅月主教的分身從扭曲的光影中踏出，他懸浮在離地半尺的空中，猩紅的長袍無風自動，兜帽下的陰影裏，兩點血晶般的紅芒鎖定鐵頭。
    “至親的幻象，絕望的回響，這是審判者大人賜予的終極試煉。交出菌王核心，或者…看著他們靈魂枯萎。”
    他枯瘦的手指遙遙一點，蜷縮的小豆子猛地抬頭，臉上涕淚橫流，眼神卻空洞如死物。
    他搖搖晃晃站起，掌心那點微弱的星火不再溫暖，反而凝聚成一道尖銳的光矢，顫抖著對準了鐵頭的心髒。
    “鐵頭哥…快跑…”小豆子的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不屬於他的痛苦，“它…它在逼我…”
    鐵頭的呼吸粗重起來。
    他能感覺到頭盔內側的星紋在發燙，那些熒光蘑菇貼紙在黑暗中散發出柔和的微光，像是指引，又像是某種無聲的嘲笑。
    他死死攥著腰間的半塊壓縮餅幹，那點堅硬的觸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實。憤怒像岩漿在胸腔裏翻滾，燒灼著因低語而刺痛的神經。
    他猛地踏前一步，衝著那片翻湧的黑暗和懸浮的主教分身，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
    那不是人類的語言。音節古怪、粗糲、帶著爆炸般的衝擊力，仿佛遠古星辰崩裂的餘響。正是他在低語回廊深處，san值歸零時脫口而出的星靈髒話！
    嗡——！
    頭盔正麵的星紋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
    一道光束自星紋中心射出，精準地打在廣場中央那半截斜插在地、布滿裂痕的古老石碑上。
    石碑表麵，那些被歲月和塵埃掩埋的星靈符文，如同燒紅的烙鐵，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什麽？！”紅月主教分身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驚疑。
    藍光在石碑上遊走、跳躍，最終匯聚成一行行扭曲跳動的通用語文字，清晰地投射在鐵頭眼前的黑暗中，也映入了小芸的視野：
    [神罰即虛妄]
    [枷鎖自心生]
    [審判者…]
    [……] (後續符文模糊不清)
    鐵頭瞪著那行字，尤其是最後那個殘缺的審判者稱謂。他混亂的大腦自動忽略了前麵玄奧的箴言，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個稱呼攫取。
    審判者…那個製造幻象、折磨小豆子、帶來無邊黑暗的怪物…結合眼前小豆子痛苦扭曲的臉，結合那揮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壓迫感…
    一個荒誕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照亮了他憨直的思維回路。
    “審判者愛裸奔！”鐵頭指著黑暗深處，用盡全身力氣，字正腔圓地吼了出來，聲音在空曠的回廊裏撞出層層疊疊的回音，“審判者沒穿褲！光著屁屁追鬆鼠！哈哈哈！”
    死寂。
    連那無處不在的低語嗡鳴都停滯了一瞬。
    下一秒，鐵頭猛地從腰間扯下那個兒童團用來在黑暗中聯絡、此刻卻被遺棄在地上的破舊擴音喇叭。
    他看也沒看上麵的裂紋和汙漬，深吸一口氣，將喇叭口對準了翻湧的黑暗，對著石碑上閃爍的符文，用他那五音不全、卻充滿原始生命力的破鑼嗓子，吼出了即興創作的戰歌：
    “審判者沒穿褲——！破音）
    光屁屁，好離譜——！
    追鬆鼠，摔進土——！
    啃一嘴，大蘑菇——！
    &——！！星靈髒話收尾）”
    荒誕、粗俗、毫無韻律可言的兒歌，混合著星靈語的終極髒話，通過擴音喇叭那失真的、帶著滋滋電流雜音的腔調，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衝破了粘稠的黑暗！
    奇跡發生了。
    石碑上被鐵頭吼聲引動的星靈符文，光芒大盛！
    每一個音節落下，對應的符文就跳躍一次，將鐵頭那荒誕的歌詞和星靈髒話，轉化為一種奇異的、帶著規則力量的震蕩波。
    這震蕩波無視物理阻隔，無視精神防禦，如同無形的瘟疫，瞬間掃過整個廣場！
    噗通！噗通！
    角落裏的兒童團孩子們，空洞的眼神裏先是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像是被這極度不協調的荒誕強行拉回了現實。
    小豆子掌心的光矢“噗”地一聲熄滅，他眨了眨眼，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又看看鐵頭和他手裏的喇叭，一個鼻涕泡“啵”地冒了出來，緊接著，壓抑不住的、帶著劫後餘生的抽噎笑聲，從他喉嚨裏漏了出來。
    這笑聲如同點燃了引線。
    “噗嗤…”
    “嘿嘿…”
    “光…光屁屁追鬆鼠…哈哈哈！”
    越來越多的孩子加入了這詭異的笑聲大合唱，雖然還帶著恐懼的顫抖，但那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感，竟被這荒誕的兒歌和同伴的笑聲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裂縫！
    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紅月教徒身上。
    那些包圍著廣場、眼神狂熱而麻木的低級教徒，他們佩戴的、象征紅月信仰的猙獰獸骨頭盔，內部突然亮起了詭異的紅光！
    鐵頭那荒誕的歌聲和星靈髒話，竟被強製性地、音量開到最大地在他們頭盔內部反複播放、循環！
    “審判者沒穿褲——！”
    “&——！！”
    “呃啊！”
    一個教徒猛地抱住頭盔，發出痛苦的嘶吼，試圖摘下它，但那頭盔仿佛焊死在了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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