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顆迪廳球燈還在緩緩轉動，光芒黯淡了許多。
    鐵頭喘著粗氣，抹了把額頭的汗和機油混合的汙漬，咧著嘴走向那台最先“領舞”的清道夫。他拍了拍它冰冷的裝甲外殼，觸手卻感到一絲異樣。
    低頭一看，右手掌心那半透明的星紋沙漏印記正微微發燙，延伸出的星紋細絲，不知何時已悄然爬上他右手手背，所過之處，皮膚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晶化質感！
    “嘶…”一絲細微卻尖銳的刺痛從晶化的皮膚下傳來，像被冰針紮了一下。
    鐵頭甩甩手，渾不在意，注意力全被球燈基座旁一個閃著微光的小東西吸引。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形似老式擴音喇叭的金屬裝置，表麵流淌著與星紋同源的微光，正是球燈播放音樂的核心。
    “嘿！唱歌小喇叭！”鐵頭一把抓起，那裝置入手溫潤，自動吸附在他腰帶上，像個忠誠的掛件。
    一行隻有他能見的半透明文字浮現在眼前：【笑聲音箱】 星靈餘燼認證。可儲存釋放言靈能量。當前容量：3。
    “鐵頭哥！你的手！”小土豆驚恐地指著他的右手。
    鐵頭抬起手，對著球燈殘存的光線看了看。晶化的皮膚下，仿佛有細微的星塵在流動，帶來持續的冰涼刺痛。
    “沒事兒，”他滿不在乎地把手塞進沾滿油汙的褲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走！回去找小芸！讓她聽聽咱的新喇叭！順便…”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該讓紅月教還咱餅幹了！”
    他扛起那把標誌性的快樂扳手，哼著荒腔走板的調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廢料場出口。
    身後，迪廳球燈最後一絲光芒熄滅，陷入永恒的黑暗。
    隻有腰間的笑聲音箱，隨著他的步伐，一閃，一閃，如同黑暗中一顆微弱卻倔強的新星。
    廢鐵與機油的墳墓裏，一場由憨傻點燃的機械狂歡剛剛落幕，而星紋侵蝕的陰影，已悄然爬上守護者的指尖。
    廢料長地下
    冰冷腥鹹的海風卷著浪沫，狠狠抽打在鏽跡斑斑的“破浪號”甲板上。
    鐵頭蹲在船頭，正用他那把豁了口的快樂扳手，叮叮當當地敲打著固定在船舷邊的一個奇形怪狀的金屬裝置——那是他從廢料場狂歡夜帶回來的戰利品，【笑聲音箱】。
    此刻，音箱的喇叭口被他粗暴地焊接上了一個從報廢聲呐上拆下來的、布滿銅綠的大號擴音喇叭，看起來活像一朵畸形的機械向日葵。
    “鐵頭哥！有東西！水下有東西！”了望台上，兒童團的豆芽帶著哭腔的尖叫撕破了沉悶的海浪聲。
    幾乎同時！
    轟！轟！轟！
    三根裹挾著墨綠色海藻和腐爛魚腥味的水柱，如同深海巨獸的觸手，猛地從“破浪號”左右舷和船尾炸起！
    渾濁的海水暴雨般澆下，冰冷刺骨。水柱頂端，三個佝僂猙獰的身影在浪花中顯現。
    深潛者！
    它們全身覆蓋著濕滑的暗綠色鱗片，關節處生著半透明的蹼，狹長的頭顱上，渾濁的黃色眼球沒有眼瞼，隻有一層瞬膜在眨動，死死鎖定甲板上的鐵頭。
    它們手中握著由巨大魚骨和發光珊瑚粗糙打磨成的武器，喉嚨裏發出咕嚕嚕的、如同溺水者掙紮的嘶鳴。
    濃烈的深海腥臭瞬間彌漫開來，壓過了海風的氣息。
    “保護鐵頭！”小芸厲喝，淨化星輝瞬間在掌心凝聚，形成一個薄薄的光罩，勉強將最近的幾個孩子護住。
    她臉色凝重，這些深潛者顯然是有備而來，目標明確！
    為首的那個深潛者，體型最為高大，脖頸處掛著一串由慘白指骨和發光珍珠串成的項鏈。
    它渾濁的黃眼珠貪婪地掃過鐵頭腰間那個還在冒著焊接青煙的【笑聲音箱】，喉嚨裏發出更加尖銳的嘶鳴：“音…波…武…器…交…出…來！否…則…沉…船！”
    “沉船？”鐵頭被冰冷的海水澆了個透心涼，正不爽地抹著臉，聽到這個詞，眼睛瞬間瞪圓了，“沉了船我的餅幹不就泡湯了？！不給！這是我的唱歌喇叭！”
    他下意識地把那怪模怪樣的音箱往懷裏一摟，動作充滿了孩子氣的護食意味。
    “吼——！”深潛者首領似乎被鐵頭的拒絕激怒，猛地抬起手中的魚骨長矛，矛尖鑲嵌的發光珊瑚驟然亮起幽藍的光！
    嗡——！
    一道帶著沉重水壓感的次聲波束瞬間爆發，並非射向鐵頭，而是直衝他懷裏的【笑聲音箱】！顯然，它們忌憚這能引發機械體狂歡的“武器”，想先毀掉它！
    “我的喇叭！”鐵頭怪叫一聲，想也不想，抱著音箱猛地向旁邊一撲！
    嗤啦！
    聲波束擦著他肩膀掠過，狠狠撞在船舷上！
    厚實的金屬船舷瞬間凹陷下去一大塊，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冰冷的次聲波餘波掃過，鐵頭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跟著翻騰起來，一陣惡心欲嘔。
    “動手！”
    深潛者首領嘶吼。另外兩個深潛者如同離弦之箭，從水柱頂端猛地撲下！
    一個揮舞著骨刀砍向小芸撐起的光罩，另一個則伸出布滿吸盤的蹼爪，直抓鐵頭懷裏的音箱！
    “滾開！”
    鐵頭急了，也顧不上什麽招式，掄起手裏的快樂扳手就朝抓向音箱的蹼爪砸去！
    扳手砸在濕滑堅韌的鱗片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深潛者吃痛縮手，但另一隻爪子卻趁機抓向鐵頭的麵門！
    混亂中，鐵頭為了躲避抓向麵門的利爪，身體猛地後仰，懷裏抱著的【笑聲音箱】被他的動作一帶，喇叭口那歪歪扭扭的大號擴音器，好巧不巧，正正懟在了那個縮回手的深潛者臉上！
    幾乎零距離接觸！
    “啊——！”深潛者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驚恐的嘶叫，腥臭的口氣噴了鐵頭一臉。
    就在這臉貼喇叭的瞬間！
    鐵頭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剛才被聲波震得惡心和護住喇叭的執念。
    他幾乎是本能地，對著那近在咫尺的、布滿鱗片的醜臉，用盡全身力氣，把積攢的委屈、憤怒和對沉船威脅的恐懼，一股腦吼了出來：
    “不——給——！”
    “沉——船——沒——餅——幹——！”
    “你——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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