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規矩——”
    聲音裏帶著億萬亡魂被碾壓、被奴役後的麻木與戰栗。
    “自此刻起——”
    每一個字都如同裹著血漿的鐵錘砸在砧板上。
    最後三個字，更是如同冰棺蓋子被猛地合攏，帶著終結一切的冷酷與窒息：
    “——凡黑市放貸者！”
    “——”
    “——”
    “——”
    “見龍王——”
    “——需跪！！”
    “——跪！！！”
    “——跪！！！！”
    如同千百人齊聲呐喊，又像一人分聲萬重！
    “違逆者——”
    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如萬鬼鑽腦！
    “抽骨點魂——”
    “——永燃天燈！！！”
    “天燈！！！”
    “燈——————！！！”
    最後的尾音拉長，拖曳著數不清的、微弱的、屬於不同靈魂的哭泣與哀鳴，如同寒夜最深的背景音，嫋嫋不絕於這已被徹底鎮服、如同巨大墳場的鬼市廢墟之上。
    林炎握著那枚溫熱的血壽算盤，站在萬億血碑暗紅光芒與vip界麵熔金光影的交匯處，指尖無意識地撥動了一顆盤麵上的琥珀血珠。
    哢噠。
    一聲清脆的珠子碰撞聲，在這連亡魂都屏息的絕對死寂裏，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長街。如同命運鍾擺再次向前叩響。
    他腳下，正好踩著一張被嵌齒銀元刮到腳邊的、半焦糊的舊借據，落款是早已化為灰燼的錢剝皮。
    膿血般的霓虹在通天塔33層的外壁上蜿蜒流淌。巨大的“百樂門”三個字，並非由燈管構成，而是某種半凝固的、散發著甜膩腐臭的膠狀物。
    黃綠色的渾濁液體在筆畫凹槽裏緩慢蠕動，時不時鼓脹起一個粘稠的氣泡，“噗”地一聲破裂，濺射出幾滴濃汁，落在下方林炎破舊的草鞋旁。
    嘶——！
    濃汁觸及地麵的瞬間，騰起一股刺鼻的白煙，堅硬的金屬合金地麵瞬間被蝕出幾個細小的凹坑，邊緣翻卷焦黑。
    空氣裏彌漫著甜膩的腐臭、劣質香水、酒精、以及某種更難以言喻的、像是無數種欲望發酵後生成的、令人頭暈目眩的奢靡腥氣。
    林炎拖著那條礦奴的鏽蝕鎖鏈，嘩啦作響。
    右臂上，那代表礦奴身份的白骨秤紋刺青暗紅如凝血，【生命淨值：65小時】的猩紅數字如同懸顱利劍。
    他抬頭，目光穿透彌漫的霓虹膿血蒸汽，落在舞廳那扇沉重的、鑲嵌著扭曲人麵浮雕的青銅大門前。
    門，是開著的。門內泄出的不是光，而是一種粘稠的、暗紅色的、仿佛由無數聲浪混合而成的光霧。
    光霧裏浮動著扭曲的人影和更詭異的磷火。
    門前，侍立著“門童”。
    那已不能稱之為“人”。一個瘦高佝僂的骨架，套著一件勉強合身、卻布滿可疑油漬和深色斑點的猩紅色燕尾服。
    燕尾服的後背被強行撐開，兩根白森森、帶著鋒利骨刺的脊椎骨，如同某種畸形的翅膀，從破口處斜刺而出，暴露在腐臭的空氣中。
    燕尾服的前胸位置，肋骨更是完全刺破了薄薄的衣料，如同慘白的柵欄，將內裏空空如也、隻剩下幾縷幹枯血管神經粘連的胸腔暴露無遺！
    “門童”沒有臉。本該是頭顱的位置，隻有一個被打磨光滑、套著劣質金色假發的慘白骷髏頭。
    空洞的眼窩裏跳動著兩點微弱的、暗綠色的鬼火。
    當林炎走近時，這具活動的骷髏骨架以一種極其僵硬、卻又帶著刻板禮儀的姿態，猛地向前彎折了超過九十度！
    暴露在外的慘白脊椎骨發出“哢吧”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骨刺尖端幾乎要戳到林炎的鼻梁！
    “歡…迎…光…臨…” 骷髏下頜骨開合，摩擦出幹澀嘶啞、如同砂紙打磨骨頭的噪音。聲音空洞，不帶絲毫情感。
    林炎腳步未停，無視這詭異的禮節，徑直就要從骷髏門童彎折形成的“拱門”下穿過，踏入那暗紅光霧翻湧的大門。
    嗡！
    一根冰冷、尖銳、帶著濃烈消毒水也無法掩蓋的血腥氣的物體，帶著破空厲嘯，瞬間橫亙在林炎的咽喉前！
    鋒銳的尖端距離喉結皮膚不足半寸！
    那是一柄造型怪異的“叉子”。
    叉柄是某種大型生物的腿骨打磨而成，握在一隻戴著雪白手套、卻從手套破口處露出森然指骨的手中。
    叉子的尖端，赫然是三根鋒利彎曲、閃爍著金屬寒芒的——人類指骨！
    指骨的根部還粘連著少許風幹的筋腱和暗紅色的碎肉！指骨尖端打磨得極其銳利，邊緣甚至帶著細小的鋸齒倒鉤！
    叉子的主人，是一個穿著筆挺黑色製服、袖口鑲著暗金邊紋、麵容如同刀削斧劈般冷硬的守衛。
    他比骷髏門童高壯許多，帽簷壓得很低，陰影遮住上半張臉，隻露出緊抿成一條線的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製服下的身軀，隱隱透出金屬般堅硬冰冷的質感。
    “站住。”聲音如同兩塊冰片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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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衛冰冷的目光掃過林炎身上破舊不堪、沾滿礦灰和暗紅血漬的麻布礦工服，落在他腳踝上那條粗重鏽蝕的鎖鏈上，最後定格在他右臂那暗紅刺目的白骨秤紋上。
    那目光裏的鄙夷如同實質的冰錐，毫不掩飾。
    “百樂門，不接礦渣。”薄唇開合，吐出的話語比叉子尖端更冷。“尤其是……快要強製清算的礦渣。”
    他的視線在林炎右臂秤紋上【65小時】的數字上停留了一瞬，如同宣判死刑。
    林炎能清晰感受到那三根指骨叉尖傳來的冰冷刺骨之意，喉結處的皮膚已被無形的鋒銳氣息激起細密的寒栗。守衛的氣息如同冰冷的合金牆壁，堵死了所有去路。
    “教會密報，麵呈管事。”林炎的聲音平靜，帶著礦坑深處的粗糲沙啞。
    “密報？”守衛嘴角扯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像刀鋒劃開冰麵。“礦坑裏的耗子洞情報？也配叫密報？”
    他手中的骨叉微微向前一送，冰冷的指骨尖端幾乎要刺破林炎喉結的皮膚！
    “滾回你的耗子洞，或者……”
    守衛的薄唇吐出更加惡毒的選擇，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殘忍的戲謔，叉尖若有若無地輕輕刮擦著林炎的喉結皮膚，留下冰冷的刺痛感：
    “…去沸血海。那裏的妖物，最喜歡啃食你們這種骨髓裏都透著窮酸味的‘血礦爛肉’！還能聽個響兒！”
    “沸血海”三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針，狠狠紮進林炎的神經。
    那個地方，在礦奴口口相傳的恐怖故事裏，沸騰的血漿中沉浮著無數被抽幹壽元後扔進去喂妖的礦奴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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