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他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滿是汙水的石板路上，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百樂門的方向，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不成調的哽咽。
    緊接著！
    刺啦！刺啦！刺啦——！！！
    如同被點燃的燎原之火！
    巷道裏，另外幾個礦奴，在短暫的呆滯後，眼中猛地爆發出一種混合著狂喜、瘋狂和孤注一擲的光芒！他們紛紛伸出手，抓住自己身上那恥辱的標記！
    撕裂聲此起彼伏！
    一件件破麻布片被撕碎、拋棄！一個個精瘦或佝僂、布滿傷痕的軀體暴露在冰冷的晨霧中！
    噗通！噗通！噗通——！！！
    一排排瘦骨嶙峋的身影，對著百樂門的方向，如同朝聖，如同獻祭，重重跪倒！膝蓋砸在汙水和石板上的聲音沉悶而震撼！
    渾濁的淚水混合著眼屎滾落，壓抑了不知多少年的嗚咽和嘶吼在狹窄的巷道裏匯聚、升騰！
    “林…林爺……”
    “討債…龍王……”
    聲浪微弱，卻帶著燎原之勢。
    林炎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掌心，那枚溫熱的血壽算盤微微搏動。
    嗡！
    算盤無聲震顫。
    【威懾光環半徑：+0.3】
    【礦奴群體‘枷鎖認知’瓦解度：+5.7】
    【潛在信仰錨點生成中……】
    【生命淨值：71小時】
    冰冷的數字在猩紅的銀行界麵上跳動。他鬆開手指，任由那份報道著“天譴”的報紙飄落，如同丟棄一張無用的廢紙。窗外的跪拜與嗚咽，仿佛隻是背景噪音。
    哭骨林，指骨鋪就的壽元墳場。
    腳下傳來的觸感，不是泥土的鬆軟，而是某種密集、脆弱、帶著空洞回響的碎裂聲。
    哢嚓…哢嚓…哢嚓嚓……
    每落下一步，都如同踩爆了一地曬幹的蟲殼。
    林炎低頭，覆蓋著血髓鋼指虎的腳尖碾過的地方，暗紅近黑的腐葉層被粗暴掀開，露出底下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早已失去光澤的——人類指骨！
    這些指骨大多呈扭曲的鏽黃色，如同在酸液中浸泡了百年，表麵布滿蜂窩狀的腐蝕孔洞。
    更有些呈現出詭異的暗綠或靛藍，顯然是生前被不同礦脈的汙染源侵蝕過。
    它們雜亂無章地堆積著，鋪滿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地麵，深可盈尺。
    腐朽的骨髓混合著樹根分泌的粘稠樹汁，在骨縫間形成粘膩的、散發著鐵鏽與屍臭混合氣味的黑色泥沼。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屍油。濃得化不開的灰白色霧氣，如同億萬亡魂呼出的冰冷吐息，在扭曲的林木間緩緩流淌、纏繞。
    霧氣帶著一種濕冷的、仿佛能滲透靈魂的寒意，接觸裸露皮膚的瞬間，便激起一片細密的、令人極度不適的雞皮疙瘩。
    【警告！環境規則汙染：骨融菌孢子霧a級）】
    【感染途徑：皮膚接觸呼吸攝入】
    【感染症狀：初期皮膚瘙癢→皮下骨質軟化液化→骨骼結構崩解】
    【當前感染進度：表皮層滲透0.7）】
    【建議：立即啟用規則屏障需消耗壽元）】
    猩紅的係統警告框帶著刺耳的蜂鳴在林炎視野中彈出，懸浮在灰白粘稠的霧氣之上。
    他覆蓋著銀絲方巾下的鼻翼微微翕動，吸入的每一口冰冷霧氣都帶著細微的、如同冰針刮擦氣管的刺痛感。
    裸露在破舊袖口外的手腕皮膚，接觸霧氣的地方已經開始泛起一片不正常的、帶著細微水泡的淡紅色，傳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麻癢。
    他無視了警告，目光投向霧氣深處。
    哭骨林。名副其實。
    視線所及，沒有一棵正常的樹木。扭曲虯結的樹幹呈現出一種死屍般的灰敗色澤，樹皮皸裂翻卷，如同被強行剝下又風幹的皮膚。
    樹幹表麵，密密麻麻地凸起著無數大小不一的——人形樹瘤！
    這些樹瘤如同被強行按進樹幹、隻露出半截身體的痛苦人像！
    輪廓清晰可見扭曲的四肢、佝僂的脊背、甚至痛苦仰起的頭顱！它們並非死物！
    隨著林間某種沉重而緩慢的“呼吸”節奏，所有樹瘤都在同步地、微微地——膨脹！收縮！膨脹！收縮！
    如同億萬顆被強行禁錮在朽木中的、仍在微弱搏動的心髒！
    每一次收縮，樹瘤表麵都會滲出粘稠的、暗紅色如同半凝固血液的樹汁，順著皸裂的樹皮緩緩流淌，滴落在下方堆積的鏽化指骨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輕響，騰起一小股刺鼻的白煙。
    而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那些枝椏。
    沒有綠葉。
    隻有光禿禿、扭曲如同鬼爪的黑色枝椏，猙獰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在那些枝椏的末端，懸掛著的“果實”，在濃霧中散發著幽幽的、不祥的微光。
    那不是果實。
    那是一顆顆被某種力量強行壓縮、結晶化的人類頭顱！
    頭顱大小不一，男女老少皆有。皮膚肌肉早已消失，隻留下半透明的、如同劣質黃水晶或暗紅琥珀般的頭骨結晶！
    結晶內部，清晰地封存著死者臨死前極度痛苦、絕望、扭曲的麵容！
    空洞的眼窩裏，兩點微弱的、幽綠色的磷火如同被凍結的靈魂殘渣，在頭顱結晶內部無聲地燃燒、跳動！
    這些“壽果”隨著枝椏在陰風中微微搖晃，內部封存的痛苦麵容在磷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如同在無聲地慟哭哀嚎！
    濃霧中，似乎真的回蕩著億萬亡魂疊加而成的、低沉壓抑、永無止境的哭泣嗡鳴，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
    林炎的腳步沒有停歇。血髓鋼指虎刮過旁邊一棵妖樹皸裂的樹幹，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刮下一片朽木和暗紅的樹汁。
    他每一步落下，都更深地陷入那由鏽化指骨和腐葉爛泥混合的“地毯”中。
    突然！
    就在他左腳再次抬起，準備向前邁出的瞬間——
    嗤！
    一種極其輕微、卻無法忽視的粘滯感，從左腳踝傳來！仿佛踩進了一灘剛剛開始凝固的、粘稠度極高的瀝青！
    林炎低頭。
    隻見左腳剛剛踩踏過的地方，幾根鏽黃色的扭曲指骨，被他沉重的腳步徹底碾碎成了骨粉。
    而骨粉下方，並非更深的骨層，而是暴露出一小片顏色更加深沉、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起伏的——暗紫色肉質菌毯！
    菌毯表麵布滿了極其微小的、如同呼吸般開合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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