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
    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福一哆嗦，回頭看見林炎和蘇晚晚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林炎手中提著那把收攏的黑傘，傘尖還沾著未幹的血漬。
    阿福嚇得差點把剩下半個饅頭扔了，結結巴巴：“林…林先生…這…這金牙…”
    林炎的目光掃過他手中那半個嵌著半顆金牙的饅頭，又掠過他憨厚中帶著驚惶的臉。
    覆蓋著星骸臂鎧的右手伸出，卻不是拿金牙，而是輕輕拈起那半個饅頭。
    指尖星芒微閃，饅頭表麵沾染的灰塵和血汙瞬間剝離，露出溫軟潔白。那顆崩角的金牙在星芒映照下，殘留的殖民者血絲被徹底淨化，隻留下純粹的金光。
    “告訴拉車的弟兄們，” 林炎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宣告新秩序的穿透力，他將那半個鑲著金牙的饅頭，輕輕拋回阿福懷裏，“下次放煙花——”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租界深處那些依舊亮著冰冷燈火的領事館與銀行大樓。
    “放遍全租界。”
    話音落下的瞬間！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從林炎左手提著的黑傘傘骨中傳出！
    靠近傘柄處，一段不過寸許長的烏木傘骨，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細縫！
    縫隙內部，並非木質的髓心，而是流淌著幽藍星芒與暗紅荊棘紋路的——液態金屬！
    金屬表麵，一幅極其微縮、卻清晰無比的立體星圖正在緩緩旋轉！星圖的核心坐標，並非星辰，而是一座由慘白骸骨與蠕動血肉構成的、螺旋上升的巨塔虛影！
    塔基深處，一個由齒輪與神經束纏繞的電梯井道入口，正散發著冰冷的不祥氣息！
    血肉電梯！通天塔黑獄入口！
    星靈導航圖！
    阿福捧著鑲金牙的饅頭，傻傻地看著傘骨裂縫中那流轉的星圖與血肉巨塔，又看看林炎深不可測的眼眸，喉結滾動。
    最終隻是用力攥緊了饅頭，將那半顆殖民者的金牙深深按進雪白的麥香裏，如同按下一枚染血的印章。
    他身後，晨霧漸散。
    討債堡壘峭壁上那四麵倒懸的鋼鐵宣言在朝陽中泛著血光，【抽成三十 送君輪回】的巨字俯瞰著租界。
    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照亮了阿福手中饅頭金牙的閃光，也照亮了傘骨裂縫中通往地獄的導航圖。
    新的鏢單坐標，已在星圖中點亮。
    林炎指尖殘留著半顆金牙在饅頭上的冰冷觸感，星骸臂鎧上黏著威爾遜爵士西裝燒化的化學纖維。
    阿福攥著那枚殖民烙印的饅頭，粗糙指腹無意識摩挲著金牙邊緣的鋸齒，喉結滾動，咽下混合麥香與血腥氣的唾沫。
    蘇晚晚頸間星穹守護項鏈的藍寶石折射著匯豐破門流下的渾濁眼漿，墨綠旗袍下擺被燃燒裝甲車的餘燼燙出細小的焦痕。
    傘骨裂縫中，血肉電梯的幽藍導航圖兀自流轉，白骨螺旋塔與神經束纏繞的入口在液態金屬中沉浮。
    蘇晚晚貼近一步。
    墨綠旗袍下溫熱的軀體挨上林炎臂側，頸後幾縷散落的發絲垂落，帶著幽藍項鏈殘存的寒氣掃過他的耳廓。
    她無聲踮起腳尖，微啟的櫻唇幾乎貼上他覆蓋銀絲方巾的耳垂。
    一條濕滑、柔軟的物事，帶著星靈項鏈殘留的冰冷與鐵鏽般的血腥氣，極其緩慢地、如同毒蛇出洞般——舔舐過林炎因爆炸衝擊而沾著煙灰的耳廓皮膚。
    細微的、粘膩的刮擦聲，混合著灼熱的喘息氣流，直接灌入耳道：
    “領事...臨死前...被血管裹緊時...”她的舌尖帶著一絲不正常的痙攣，如同在抗拒某種殘留的劇痛記憶，“...喉嚨裏擠出...不是慘叫...”
    舌尖加重力道，刮過耳廓的軟骨褶皺，留下濕冷的痕。
    “是‘債本’...”氣息帶著甜腥，“...他說...‘塔底...鴉片債本...在...’”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猛地繃緊，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擊中，舌尖瞬間縮回。
    “在...黑獄祭壇...”
    最後四個字像是被強行擠出，帶著靈魂撕裂的顫抖，隨即她的身體軟下，額角滲出細密冷汗，項鏈藍寶石急促閃爍，顯然觸動了項圈殘留的精神禁製。
    是討還鴉片戰爭血債的原始憑證！能追溯本源，斬斷教會債務鎖鏈的根！林炎瞳孔深處冰封的寒潭之下，華爾街禿鷲的幽光轟然點燃。
    與此同時！
    轟隆隆隆——！！！
    距離兩人不過五步之遙的臨江柏油路麵，毫無征兆地如同被巨人踩碎的薄冰，猛地向內——徹底崩塌！
    爆炸衝擊？金陵哭牆的血肉搏動？抑或星靈苗根須在地脈中的劇烈遊走？無法分辨！
    巨大的豁口深不見底！渾濁的黃浦江水裹挾著千百年的泥沙、沉船殘骸、鏽蝕鐵錨，如同倒灌的地獄黃泉，瘋狂湧入！瞬間填滿深坑！
    然而！
    就在泥漿濁流翻滾沸騰，即將將破洞完全覆蓋的瞬間！
    嗡——！！！
    一股磅礴浩大、古老沉重、帶著不屈怒火的規則共鳴，如同沉睡巨龍的脈搏，猛地從崩塌的江底淤泥深處——震蕩而來！
    渾濁泥漿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排開！漩渦的中心急速凹陷、清空！
    淤泥深處的東西——浮了出來！
    一截炮管！
    一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銅炮管！
    炮管長度目測超過七米，直徑超過一米！通體被厚重的、墨綠與黑褐交雜的千年江底苔蘚和藤壺包裹，如同巨獸腐朽的脊椎骨。
    但此刻，在劇烈的規則共鳴衝刷下，覆蓋其上的厚重淤泥與藻類如同朽爛的布帛，大塊大塊地剝落、瓦解！
    露出下麵——青幽沉鬱、在微弱天光下流轉著暗金色澤的——青銅本體！
    炮身之上，並非光滑。無數道深刻的凹痕布滿炮體！不！不是凹痕！是浮雕！是紋路！
    在剝落的淤泥縫隙間，隱約可見！
    一道道粗獷、遒勁、如同被巨刀深深刻入青銅的——盤旋升騰的龍紋！龍的形態威嚴古樸，似明非明，龍爪扣抓著象征海浪與船骸的波濤紋！
    龍身纏繞盤亙，構成支撐炮管的後座！
    更令人心驚的是，在靠近炮口的位置，青銅在漫長水蝕中形成了深綠的銅鏽，但鏽蝕的脈絡深處，幾點如同凝固血滴的暗紅銅斑，竟隨著那浩大的規則共鳴劇烈搏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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