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是滿地狼藉的七彩玻璃碎屑、流淌的酒液、以及……一張被酒水浸透、邊緣卷曲、卻依舊散發著微弱契約氣息的暗紅色紙片殘角。
    那是蘇家債契被蘇晚晚舌尖渡出、核心被吞噬後，殘留的、失去所有規則效力的物理殘渣。
    覆蓋著暗金龍鱗紋路的靴底，帶著一種碾碎舊時代的決絕，重重落下！
    “哢嚓。”
    一聲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碎裂聲。
    靴底之下，那點暗紅的契約殘片如同被投入熔爐的枯葉，瞬間化為齏粉，被流淌的酒液徹底淹沒。
    林炎的聲音在死寂的舞廳中響起，不高，卻如同喪鍾敲響，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深處：
    “今日起——”
    他微微停頓，晶化的右瞳掃過舞池中那些依舊被無形能量線束縛、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立的歌女，掃過那些驚魂未定、臉上殘留著酒液和恐懼的洋人，最終定格在深埋地下的血肉秤儀核心。
    “百樂門——”
    “隻收洋債！”
    “洋債”二字出口的瞬間！
    嗡——！！！
    一股源自規則層麵的、狂暴的逆轉指令，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插入了深埋地下的血肉秤儀核心！
    那台冰冷、貪婪、運轉了不知多久的機器，發出了超越物理極限的、令人牙酸的金屬與血肉扭曲的哀鳴！
    所有連接在歌女湧泉穴的淡紅色能量線，瞬間由抽取生命精粹的“吸管”，變成了反向輸送的“管道”！
    機器核心瘋狂逆轉！如同一個被強行倒轉的抽水機！
    “呃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炸響！
    是那個之前踩踏歌女後背、用香檳羞辱“東亞病夫”刺青的紅鼻頭洋商！他正驚恐地看著自己那隻踩過歌女的、套著鱷魚皮鞋的左腳！
    肉眼可見的、粘稠的、帶著暗紅血光的能量，正順著他腳下的柚木地板，如同無數條蘇醒的毒蛇，瘋狂地沿著他的褲腿向上蔓延！
    所過之處，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瞬間浮現出無數道扭曲、蠕動、如同活體烙印般的——暗紅色債紋！
    債紋如同貪婪的藤蔓，瞬間爬滿他的手臂、脖頸、臉頰！    他的身體如同被按下了百倍速的衰老鍵！油亮的棕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脫落！紅潤的鼻頭和肥膩的臉頰迅速塌陷、布滿深壑般的皺紋！
    挺直的腰背佝僂下去！飽滿的肌肉如同漏氣的氣球般幹癟！短短幾秒鍾！
    一個原本四十多歲、養尊處優的壯年洋商，竟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變成了一個頭發稀疏灰白、滿臉老年斑、皮膚如同枯樹皮般包裹著嶙峋骨架、行將就木的耄耋老者！
    他渾濁的眼珠裏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漏風聲，癱軟在地，如同被抽幹了所有生命力的破麻袋！
    【血肉秤儀逆向運轉：強製追索‘東亞病夫’標簽施加者…目標：約翰·史密斯紅鼻頭洋商）…生命本源強製抽取：30.5年…執行完畢。】係統冰冷的提示劃過。
    這恐怖的一幕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
    “魔鬼！他是魔鬼！”
    “跑！快跑啊！”
    舞池裏幸存的洋人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如同無頭蒼蠅般朝著破碎的大門湧去！
    然而，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舞池中央，那些原本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麻木的歌女們，身體突然集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束縛她們的無形能量線在秤儀逆轉的衝擊下寸寸斷裂！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解放感，混合著被長久壓抑的滔天怒火，如同火山般在她們胸中爆發！
    李香蘭，那個曾被踩在腳下、後背烙印著“東亞病夫”的水綠旗袍歌女，第一個動了！
    她猛地低下頭，染著鮮紅蔻丹的雙手，如同最鋒利的刀刃，狠狠抓住自己高開叉旗袍的兩側下擺！
    “嘶啦——！！！”
    清脆響亮的絲綢撕裂聲，如同反抗的號角，響徹舞廳！
    昂貴的絲絨旗袍從高開叉處被狂暴地撕開！一直撕裂到腰際！
    露出了底下……並非光潔的大腿肌膚，而是兩行用暗紅近乎發黑的、如同凝固血液書寫的、力透布帛的狂放大字！
    左腿內側：“青幫債消！”
    右腿內側：“跟林爺收洋債！”
    血字猙獰！筆鋒如刀！帶著刻骨的仇恨與決絕的信念！
    “嘶啦——！”
    “撕啦——！”
    “嘩——！”
    如同連鎖反應！如同燎原之火！
    舞池中央！所有剛剛掙脫束縛的歌女！白玫瑰、金嗓子、夜來香……無論之前是嫵媚還是清冷，此刻眼中都燃燒著同一種破釜沉舟的火焰！
    她們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抓住自己身上那象征著屈辱與枷鎖的旗袍！
    用力！撕扯！
    昂貴的絲綢、絲絨、錦緞，在無數雙決絕的手中發出悲鳴般的撕裂聲！化作漫天飛舞的彩色碎片！
    一條條或白皙、或帶著傷痕的大腿暴露在迷離的霓虹燈下！每一條腿上，都用同樣的暗紅血字，烙印著相同的宣言：
    “青幫債消！”
    “跟林爺收洋債！”
    字字泣血！句句驚雷！
    這不是香豔，這是最慘烈、最決絕的革命宣言！是奴隸掙脫鎖鏈的咆哮！是向舊世界宣戰的檄文！
    “姐妹們！燒了這吃人的窟！”李香蘭眼中含淚，卻爆發出最嘹亮的呐喊！她將手中撕下的、沾染著自己體溫和血淚的旗袍碎片，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拋向空中！
    “燒！”
    “燒光它！”
    無數聲呐喊匯成洪流！所有歌女都將手中撕下的旗袍碎片，如同投擲燃燒瓶般，奮力拋向舞廳穹頂！
    拋向那盞象征著剝削與奴役的水晶吊燈殘骸！拋向這片吞噬了她們青春與生命的罪惡之地！
    漫天彩綢飛舞！如同無數麵染血的戰旗在硝煙中招展！
    就在這無數染血的綢布碎片即將達到拋物線的頂點，即將覆蓋整個舞廳穹頂的刹那——
    林炎緩緩抬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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