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象征著殖民精準時間的龐然大物，此刻像一個被巨力撼動的醉漢，龐大的鍾樓塔身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扭曲聲，緩緩地、帶著毀滅性的勢能——朝著緊鄰其側、燈火通明的英國領事館主樓——傾斜！
    鍾樓頂端那重達數噸的青銅大鍾，在傾斜的塔身上掙脫了束縛它的鋼索，如同被上帝擲出的毀滅之錘，翻滾著、呼嘯著，撕裂空氣，狠狠砸向領事館樓頂懸掛著米字旗的尖塔！
    轟！！！！！！！！
    磚石、玻璃、木屑、金屬碎片混合著象征殖民榮光的旗幟碎片，如同節日最昂貴的煙花般在領事館樓頂爆開！
    氣浪裹挾著煙塵和毀滅的碎屑，橫掃整個外灘！
    就在這毀滅的煙塵與震蕩中！
    領事館深處，那間守衛森嚴、恒溫恒濕的絕密檔案保險庫內！
    陳列在防彈玻璃罩內、用金線裝裱的《南京條約》正本原件！在鍾樓倒塌引發的劇烈震動和衝擊波下——防彈玻璃罩瞬間布滿蛛網裂痕！緊接著！
    嘩啦——！！！
    玻璃罩徹底崩碎！那份承載著百年民族血淚與屈辱的羊皮紙契約，被翻滾墜落的領事館穹頂裝飾物——一尊手持天平與寶劍的漢白玉“正義女神”雕像——狠狠砸中！
    嗤啦——！
    沉重的石像底座如同斷頭鍘刀，將那份象征不平等起源的契約正本，連同下方昂貴的金絲楠木托架，一同碾為漫天飛舞的、帶著墨跡和血淚塵埃的碎片！
    星靈妖樹在跑馬廳公園地底發出無聲的咆哮，粗壯如巨蟒的翡翠根須撕裂最後的地層，刺破精心修剪的草坪！
    教堂告解室內，領事之女的幽靈粉塵發出淒厲的尖嘯，徹底融入了那塊刻著十字的木板！木板上，一個燃燒著慘白磷火的倒十字印記，緩緩浮現！
    林炎立於傾斜的車頂，熔金命債之網在他身後籠罩城市，如同為舊世界編織的裹屍布。
    他望著領事館在煙塵中崩塌的尖頂，望著那份被碾碎的條約塵埃，腹中熔金紋路深處，那指向星空深處黑暗富礦的星圖坐標，貪婪的光芒亮如超新星爆發。
    “利息，”他低語，聲音淹沒在海關鍾樓最後的哀鳴裏，“該收核爆級的了。”
    海關鍾樓的哀鳴還在外灘回蕩，殖民者精心構築的秩序卻已化身噬人巨獸。討債者同盟那麵燃燒的拳印旗幟剛插上外灘碎石堆，來自租界心髒的毒牙已悄然收緊。
    “奉工部局戒嚴令！清剿暴亂源點！斷絕水電煤！”
    鐵皮喇叭的嘶吼在貧民窟狹窄的巷道上空反複碾軋。
    穿著暗藍呢子製服、皮靴鋥亮的巡捕驅趕著穿號衣的苦力，扛著沙包和鐵絲網，把討債者同盟占據的廢棄紗廠連同周圍幾個裏弄死死圍成鐵桶。
    水渠的鑄鐵閥門被焊死，剛打通的幾口應急水井被傾倒的工業廢渣瞬間填埋。
    高牆之上，戴著雪白手套的工部局洋人董事優雅揮下手臂。刺耳的哨音撕裂空氣，巡捕房裏新到的馬克沁機槍槍口在晨光中泛起冷鐵幽光。
    華爾街的算力在林炎腦中拉響最高級別警報：【封鎖圈完成度98.7】【糧食儲備預計耗盡時間：24小時】【淨水儲備：0】。
    赤裸裸的滅絕戰術。
    最致命的毒刺在第三天黎明前紮下。昏沉的霧氣彌漫死寂的街巷。
    十幾個裹著黑色橡膠圍裙、麵戴鳥嘴狀防毒麵具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在封鎖圈外圍的下水柵欄口無聲忙碌。
    巨大的鉛灰色金屬罐被膠皮管連接到鏽跡斑斑的城區主供水渠閥門。
    “快！動作麻利點！董事先生要確保這些劣等種活不過明天！”
    領頭的鳥嘴麵具聲音沉悶嘶啞，敲了敲手腕上價值不菲的金殼懷表，“‘時辰到’倒入主渠，稀釋液混入支流！讓這些賤骨頭把‘福報’喝下去！”
    嗤——！
    濃稠、粘膩、散發著怪異甜腥味的暗紅色液體從粗大膠管中洶湧灌入水渠！
    水流瞬間被染成不祥的汙紅色！液體接觸空氣，立刻騰起一股幾乎無色無味的薄霧。晶化右瞳捕捉到數據狂流：
    【複合生物衰變藥劑‘時辰到’】
    【作用機製：靶向細胞端粒加速磨損】
    【作用對象：東亞人種基因鎖定）】<，生理年齡加速老化35年劑量疊加不可逆）】
    致命的紅潮順著供水渠主脈洶湧倒灌，迅速被壓力泵入連接著貧民窟各個取水口的支流管網！
    最先倒下的，是蜷縮在紗廠後窗下、幾個守著破瓦罐等天明的佝僂老人。
    他們饑渴難耐地捧起瓦罐裏渾濁發紅、帶著絲絲甜腥味的水，貪婪地啜飲著。
    水剛入喉不過片刻——嗬嗬…他們枯黃臉上的皺紋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揉捏、攤平，隨即又瘋狂加深變長！
    滿頭的灰白發絲如秋天的枯草，簌簌飄落！
    僅僅幾個呼吸，那捧著瓦罐的手便幹癟如枯柴，皮膚鬆弛如破布袋垂落。
    渾濁的眼睛裏最後一點光熄滅，幾具如同經曆了百年風化的朽木般的枯骨，帶著佝僂的姿勢僵死在冰冷的牆角！
    瓦罐摔在地上，暗紅的水如同血淚流淌。
    恐慌無聲地蔓延。能忍的人捂住孩子的嘴，幹裂的嘴唇滲出鮮血也不肯碰那些發紅的水。
    不能忍的在煎熬中走向水窪，看著水中倒影裏急速衰老的自己發出不成調的哀嚎。
    死寂的紗廠裏，絕望的氣息濃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林炎立於破碎的車間頂棚邊緣，冰冷的金屬支架在他腳下微微呻吟。
    晶化右瞳掃過街區，視野裏代表生命活力的淡白色光點正成片成片地急速黯淡熄滅，如同被狂風吹滅的微弱燭火。
    封鎖牆外的某處陰暗下水口，幾隻“鳥嘴”麵具正滿意地清點著空罐，其中一個還踢了踢旁邊被抽幹的水屍，發出沉悶的嘲笑。
    腹中的熔金紋路貪婪地脈動著，傳遞著對那汙濁紅色藥劑的瘋狂渴求——那東西對黃金之胃是大補！
    華爾街的程序在尖叫：吞噬！即刻吞噬稀釋藥劑！轉化為熔金之力撕裂封鎖！
    但他沒動。
    目光穿透空間，落在那片與貧民窟一牆之隔、綠草如茵卻透著妖異死氣的跑馬廳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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