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的水今夜格外粘稠，倒映著百樂門遊輪上炸開的霓虹，像一江打翻的胭脂盒。
    血髓鋼鍛造的船體吃水極深，甲板上卻浮著一層紙醉金迷的暖光。
    水晶吊燈懸在桅杆之間，折射的光穿透盛著猩紅酒液的高腳杯，在蘇晚晚銀線刺繡的旗袍上淌下一道道流動的星河。
    林炎斜倚在舷欄旁，枯黃短發下晶化的右瞳倒映著江對岸通天塔的輪廓。那巨物刺破雲層，塔身斑駁的血肉紋路在夜色中微微搏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喉管。
    他指間夾著的雪茄並未點燃，煙絲裏撚著幾縷從教會祭司顱骨中刮出的金粉——暴君之爐在靈魂深處低吟，那點金粉正被爐火慢條斯理地煆燒成命火涓流。
    “林先生，” 青幫魁首杜振山舉著杯走近，杯壁凝著一層薄薄血霜，“租界七成場子都掛咱討債鏢局的旗了，弟兄們敬您一杯！”
    甲板上轟然應和。穿長衫的掌櫃、肋下鼓囊別著槍的軍官、旗袍開衩露著機械關節的舞女，所有人右臂袖口下都隱約浮動著白骨秤紋的光。
    那是鐫刻在這血肉世界的債務烙印，此刻卻成了討債者同盟的刺青勳章。
    眾人臂上秤紋齊齊微亮，匯聚的命火暖流拂過甲板，驅散了江麵飄來的鐵鏽腥氣。
    林炎眼皮都沒抬，指尖在舷欄上輕輕一叩。
    嗡！
    無形震波蕩開，滿杯血酒瞬間蒸騰成霧，又在半空凝成一條張牙舞爪的赤龍，咆哮著衝入黃浦江心，炸起十丈高的血浪！
    浪頭裏裹著半副鏽蝕的日軍鋼盔，被水花甩在杜振山鋥亮的皮鞋尖上。
    “酒，淡了。”林炎終於開口，聲音刮過砂鐵，“血債，得用血來溫。”
    死寂。隻有通天塔方向傳來沉悶的脈動，像巨獸在黑暗裏磨牙。
    杜振山臉上的橫肉抽搐著，杯中殘餘的血酒表麵竟浮出自己慘死的倒影——顱骨碎裂，腦漿塗地。
    他猛一哆嗦，酒液潑灑在猩紅地毯上，暈開一片更深的暗色。
    “蘇小姐！”杜振山倉皇轉頭，朝著甲板中央的旋轉舞台嘶喊，“獻曲！給林先生獻《夜上海》！”
    光束驟亮。蘇晚晚立在光柱中心，銀線牡丹在她腰肢間盛放。她朝著林炎的方向微微屈膝，鴉翅般的睫毛垂下。
    台下屏息。所有人都記得，在匯豐骸骨銀行金庫門前，正是這女子舌尖一探，三顆貧鈾穿甲彈竟被那櫻桃小口淩空銜住、嚼碎！
    此刻她紅唇輕啟——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聲線流淌而出，帶著老式留聲機沙啞的暖意，又混著教堂管風琴的恢弘。賓客們臂上的白骨秤紋隨之明滅，如呼吸般起伏。
    林炎晶化的右瞳中，無數金線隨歌聲蔓延，正是暴君之爐勾連眾人命火的脈絡。這是討債者同盟的錨點，也是他掌控這座血肉魔都的權杖。
    突然。
    蘇晚晚喉間那第二張嘴——平時隱在嬌嫩肌膚下，此刻卻猛地撕開一道豎縫！尖利刺耳的變調炸響！
    “呀啊——！！！”
    不再是歌聲，是千萬片碎玻璃在顱骨內刮擦！甲板上的水晶吊燈應聲爆裂！
    賓客們如遭雷擊，手中酒杯劈啪炸開，猩紅酒液混合著真正的人血潑濺在雪白餐布上。更恐怖的是臂上的白骨秤紋！
    那些原本溫順浮動的慘白骨痕，瞬間活了過來！
    它們如饑餓的白色蛆蟲，瘋狂扭動著鑽入皮肉！血管在皮膚下蚯蚓般暴凸，被那扭動的骨紋死死纏住，勒得發黑！
    一個穿貂皮大衣的胖商人慘嚎著撕開衣袖，隻見白骨秤紋正貪婪吮吸著他臂上血肉，秤杆紋路肉眼可見地粗壯、猩紅！
    “林先生！救...！” 杜振山嘶吼著，左手死死掐住自己右臂，指甲深陷，企圖阻止那蠕動的骨紋鑽進肩胛。
    他臂上秤杆紋路已變成暗紅，正一節節吞噬他的血肉，如同活體蜈蚣在皮下爬行！
    劇痛！混亂！哀嚎！
    活生生的地獄在紙醉金迷的甲板上炸開。
    唯有林炎身周五尺，一片死寂。
    他枯黃的發絲被無形力場拂動，晶化的右瞳深處，暴君之爐轟然咆哮！
    爐內熔煉的金粉瞬間汽化，化作磅礴命火洪流衝入四肢百骸！他周身空氣灼熱扭曲，體表暗金鋼紋如熔岩流淌，十步內血腥氣被蒸發成縷縷猩紅蒸汽。
    “安靜。”
    林炎開口，聲音不高，卻似萬噸鋼錠砸進每個人的顱腔。所有哀嚎戛然而止，隻剩下恐懼的抽氣聲。
    他向前一步，足下昂貴的波斯地毯嗤啦焦黑碳化，留下燃燒的足印。
    他走向舞台中央的蘇晚晚。少女已蜷縮在地，旗袍撕裂，裸露的脊背上，那第二張布滿細密獠牙的嘴正瘋狂開合，發出無聲的尖嘯。
    林炎伸出右手，五指暗金，指尖繚繞著肉眼可見的高溫波紋，輕輕按向那張嘴。
    “滋——”
    青煙冒起，焦臭彌漫。尖嘯驟停。蘇晚晚背上那張嘴被強行熔合，燒灼成一道猙獰的暗金色疤痕。少女脫力地癱軟下去。
    林炎沒有停留，轉身。晶化的右瞳掃過甲板，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燈。
    一個，兩個，三個…他的視線鎖定一個正倉皇後退的身影——匯豐骸骨銀行的遠東董事，英國人查爾斯·威爾遜。
    查爾斯油亮的金發被冷汗浸透，昂貴的燕尾服上沾滿酒漬和嘔吐物。他臂上的白骨秤紋顏色最深，幾乎成了醬紫色，正瘋狂吞噬他的小臂血肉！
    劇痛讓他英俊的臉扭曲如惡鬼，但更讓他崩潰的是林炎的目光。
    “不…林先生…不是我…” 查爾斯語無倫次，試圖躲到一張翻倒的長桌後。
    林炎屈指，對著虛空輕輕一彈。
    “錚！”
    一根純粹由命火凝聚的金線破空而至，瞬間洞穿查爾斯右肩，將他像待宰的豬一樣釘在船尾的鍍金欄杆上！鮮血噴湧。
    林炎一步步走近。足音在死寂的甲板上如同喪鍾。他停在查爾斯麵前，居高臨下。
    晶化右瞳深處，金光劇烈旋轉，暴君之爐的虛影在瞳孔中具現——一座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熔爐正瘋狂抽取查爾斯身上的醬紫債務！
    【靈魂銀行·債務雷達啟動】
    【源點定位：負向命債洪流】
    【路徑追溯：穿透太平洋板塊…鎖定！】
    林炎視野被強行拉高、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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