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在哀鳴。
    就在這毀滅的洋流正前方，那膠質化巨浪最高聳、最核心的位置，海水……停止了。
    凝固得如同億萬年的深藍水晶。
    不，不是凝固。
    是在凝結！在塑造！在具現某種……終極的意誌形態！
    一個無法用任何地球幾何學描述的、巨大到吞噬了視野所及半個海平線的“眼眶”，從翻騰的墨色深淵中緩緩升起！
    構成它的海水不再是液態，而是變成了某種散發著黯淡星光的、半凝固的冰冷膠質。
    眼眶的邊緣，億萬條流動的、由活體克蘇魯符文構成的複雜紋路盤旋、扭結，形成深不見底的、如同黑洞般的褶皺。
    這些褶皺深處，一點刺目的猩紅，比“列克星敦號”燃燒的煉獄更加濃鬱、更加純粹的猩紅，無聲地亮起！
    嗡——！！！
    並非聲音，是作用於宇宙底層的存在感宣告！整個世界的光線驟然黯淡，仿佛這個“巨眼”本身就是一個吞噬光線的巨大奇點！
    無形的重壓如同沉沒的亞特蘭蒂斯大陸，轟然砸落在林炎的識海！
    哪怕隻是被其億萬分之一的存在光輝擦過，足以令凡俗的靈魂在萬分之一秒內崩潰成無序的量子塵埃！
    【人…類…】
    【林…炎…】
    一個意念，龐大、混亂、如同億萬顆古老恒星的星風在耳邊摩擦呼嘯，又似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直接刺入林炎的思維核心！
    不是語言，是信息的洪流，是宇宙尺度的高利貸結算催繳單！
    【…舊協議…失衡…】
    【…債務…結構…不穩定…】
    【…重新擬定…風險…可控…】
    【…新…協議…】
    一股充滿冰冷粘稠誘惑力的“契約模板”碎片，如同被強行塞進來的宇宙垃圾，蠻橫地衝擊著林炎的感知：模糊的星圖坐標、閃爍的債務鎖定光鏈、以及一份散發著奴役氣息的“債務人補充條款”……
    林炎的嘴角，在風暴的撕扯和舊日支配者存在的重壓下，緩緩咧開。
    笑了。
    那笑容沒有溫度，是燒紅的鋼板在扭曲斷裂前崩開的紋路。
    他的左手，那隻融合了星靈臂鎧、此刻正流淌著昨夜汲取的、億萬血債能量餘燼幽光的左手，微微抬起。五指張開，並未凝聚任何致命的能量流。
    反而，掌心中間，靜靜地躺著三枚東西。
    一枚是鏽跡斑斑、邊緣磨損的“袁大頭”，民國初年的銀元，圖案混沌不清。一枚是布滿銅綠、裹著厚重深色汙垢的清末“龍洋”，龍的形製扭曲猙獰。
    最後，是一枚極小、但帶著銳利光澤的半枚銅錢，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凝固的暗紅——昨夜某個日本艦長試圖切腹時，被艦體撕裂濺射出的凶器碎片。
    這三枚沾滿血債銅鏽的“錢幣”，在他掌心散發著微弱卻極端頑固的凡俗氣息，在這神魔對峙的戰場上，如同被命運特意留下的、飽含諷刺的注腳。
    林炎晶化的右瞳鎖定了那深淵巨眼的核心猩紅。
    他看穿了那蠕動的克蘇魯契約符文下的本質：一個試圖維護體係平衡、但貪婪早已失控的宇宙級高利貸公司首席執行官。
    他的右手大拇指猛地扣住掌心那枚邊緣最鋒利的殘破銅錢，食指狠狠一彈！
    錚——！
    一聲銳利到刺穿靈魂的金鐵交鳴炸響！
    那片殘破的銅錢，帶著凡俗的、微不足道的動能，旋轉著，撕裂了林炎身前那粘稠的、由無盡債務死意與克蘇魯位麵法則共同構成的重力場和空間壁壘，如同一粒射向星河的微塵，一頭紮進了前方那座膠質化巨浪的墨色核心！
    它消失了。
    沒有激起絲毫波瀾，如同被無垠的宇宙深空吞噬。
    一秒。
    兩秒。
    巨浪依舊洶湧，巨眼依舊冰冷。
    噗嗤——！
    一點微不足道的淡黃銅色，突然在那深淵巨眼的“下眼瞼”位置——那片由凝固星光膠質和蠕動的克蘇魯契約符文構成的巨大平麵上——頑強地冒了出來！
    緊接著！
    嗡……嗡……嗡……
    無數個無法辨識、卻又極端熟悉的符號，如同被那顆凡塵銅錢攜帶的“信息病原體”感染，以那個微不足道的銅色原點為中心，在那冰冷的膠質平麵上瘋狂爆發、增殖、扭曲！
    那些符號，並非克蘇魯的褻瀆符文，而是……
    【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佰】【仟】【萬】【億】【厘】【毫】【分】【角】【元】
    然後，在這些古老數字符號的瘋狂旋轉中，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刺眼、更加具有精神汙染力的華夏篆體複合符號驟然成型，帶著碾壓萬載的沉重曆史烙印，狠狠印在那深淵巨眼的星質“虹膜”上——
    【複利】
    當這兩個由活體算珠、旋轉銅錢和扭曲星塵構成的大字徹底烙下的瞬間！
    吼——！！！！
    比昨夜那主觸手更加慘烈、蘊含著無法言喻的恐怖與…某種被冒犯的荒誕感的咆哮，直接撕裂了空間！整片太平洋似乎都猛然向下一沉！
    那巨大的、由膠質化海水構成的眼眶和“眼球”，如同活物般劇烈痙攣、抽動、潰縮！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傷的巨獸！
    構成其邊緣的深邃褶皺瘋狂翻卷、扭曲，那些原本流淌著宇宙奧秘的克蘇魯符文被華夏算符粗暴地覆蓋、篡改、扭曲！
    猩紅的核心光芒也劇烈地明滅閃爍，仿佛整個係統邏輯都在崩潰！
    它……在退縮！不是空間意義上的移動，而是存在感的崩塌！
    那壓迫在林炎意識上的、源自舊日支配者的宇宙級別威壓，驟然一輕！仿佛被某種更高階的、屬於規則本身的力量強行驅散！
    就在它痙攣著“眼瞼”翻卷後退的同時，深淵巨眼的核心，那片被“複利”二字灼燒得滋滋作響的區域，猛地一縮！
    如同消化不良的巨獸，強行噴吐出了一團極其龐大、極其沉重的“代謝物”！
    轟隆！！！
    如同萬噸巨錨被拋入深海！
    一座由焦黑扭曲鋼鐵、破碎艦炮塔、結滿厚厚牡蠣殼的古老艦體、以及凝固成某種奇異蠟狀物的人體殘骸組成的“金屬山”，被那巨眼的核心猩紅光芒猛地甩了出來！
    重重砸在林炎下方那粘稠的、翻滾的墨色海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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