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米迦勒石雕緊握火焰寶劍的右臂，覆蓋上一層厚膩、濕滑的暗綠色銅鏽！
    鏽跡如同黴菌般瘋狂蔓延，從手臂延伸至聖潔無瑕的麵頰！
    天使左眼那滴亙古不變的、象征悲憫眾生的白石淚，此刻正劇烈震顫著，顏色從溫潤的乳白被強行浸染成粘稠、汙穢、散發著濃烈鐵腥味的深褐色鐵鏽！
    噗嗤！
    第一滴“淚”從天使眼角艱難擠出，帶著撕裂石像肌體的沉悶裂響，如同沉重的鐵水，緩緩滴落。
    墜在祭壇冰冷石磚的瞬間，“啪”地砸開一朵深褐與鐵紅交織的鏽蝕之花！花蕊深處，幾條扭曲如蛆蟲的細小契約條文在鐵水中一閃而沒！
    “不——！！！”教皇英諾森十七世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嘯。
    他顫抖地伸出銀絲手套想去觸碰聖杯，指尖卻在距離杯壁三寸處猛地僵住——那布滿煙槍紋的杯壁正散發著冰冷的、直刺靈魂的惡意！
    他賴以計算、交易、乃至部分豁免原罪的工具，正被跨越萬裏的東方毒煙與鐵血屈辱，活生生地汙化為褻瀆的熔爐！
    教皇溝壑縱橫的臉上，第一次布滿了比地獄更深的恐懼與荒誕。
    聖杯內的暗黑漿湯還在沸騰、詛咒、冒泡。林炎站在汙穢蒸騰的毒霧中心，如同地獄歸來的清算者，腳下是被鐵鏽淚腐蝕的聖壇。
    晶化的右瞳中，暴君之爐的金焰正貪婪地舔舐著這片由信仰與罪孽共同構築的崩潰祭場。
    西斯廷教堂拱頂的濕壁畫在鯨油吊燈下流淌著幽光。空氣凝固著蠟淚、陳年玫瑰水和腐敗聖經羊皮卷的甜腥。
    四千根音管構成的鍍金管風琴巨獸盤踞在聖壇之上，如一座等待蘇醒的巴別塔。但此刻，這台用於讚頌天父的偉大樂器，正發出一種病態的、精密的嗡鳴。
    紅袍主教團環坐在琴台下方，每人膝頭攤開厚重的鎏金賬簿。
    羽毛筆在紙麵刮擦的聲音整齊得令人窒息，像無數隻甲蟲啃噬朽木。
    他們的瞳孔倒映著管風琴鍵盤上跳躍的光點——那不是普通的琴鍵，每枚象牙鍵都蝕刻著細密如蟻的條約編號：
    kv1879剛果河自由邦貿易特許狀）
    nk1895中日馬關贖遼費條款）
    pp1901.bx辛醜條約賠款攤分附錄）
    每當筆尖劃過特定賬目，對應的琴鍵便亮起猩紅光點，自動沉陷半毫米，發出“哢噠”的咬合聲。
    音栓隨簿頁翻動自行調節，音管深處發出沉悶的氣流聲，醞釀著毀滅性的序曲。
    祭壇中央，樞機主教貝尼尼高舉鏤銀聖鈴。
    “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舊約之血債，新約之恩典，皆可轉承！”
    “奏響《贖罪彌撒》——以聲波洗賬！”
    嗡——！！！
    管風琴爆發出洪流！不是神聖的讚美詩，而是無數個疊加的管風琴聲部在瘋狂對位演奏！
    如同億萬把算盤在絕對音高裏同時碰撞！聖詠旋律被拉扯撕裂，注入尖銳的電子結賬音效。
    隨著鍵盤上光點瘋狂明滅，音浪化作具象化的乳白色數字洪流，從音管口噴湧而出！
    洪流在半空凝結盤旋，瞬間構築成一本懸浮的、由光線構成的巨大賬簿：
    【借方：剛果砍伐之烏檀木價值 3,400,000法郎】
    【貸方：剛果自由邦兒童勞工損耗補貼 1,200,000法郎】
    【軋差計入：比利時利奧波德二世良心賬戶淨盈餘）】
    數字下方音階急速轉換，匯成一段扭曲的格裏高利聖詠，如同魔鬼在算賬。
    “阿門！”
    樞機主教貝尼尼閉目高呼，聖鈴震響。
    那懸浮的光賬應聲崩散成細碎光塵，如赦罪羽毛飄落。每個紅衣主教膝頭的賬簿上，對應的數字瞬間褪色消散，唯餘紙麵凹痕。
    林炎的布鞋踏在猩紅波斯絨地毯上。無聲。一步，兩步。
    他停在管風琴基座巨大橡木音管陣列前，左臂抬起。
    星靈臂鎧幽藍光芒流淌，臂鎧表麵的星圖紋路正呼應著教堂深處傳來的某種冰冷脈衝——是被遺忘的《義和團乩語手卷》殘片在鉛棺中的悸動。
    當樞機主教準備搖響第二次清賬鈴時——
    林炎的左手，猛地插入管風琴最底層一根直徑半米的超低音a管！
    鎧甲的幽藍光芒順著手臂瘋狂灌入管體！
    管壁內側陰刻的拉丁文讚美詩瞬間被強行覆蓋、抹除！取而代之的，是無數赤紅灼燙、如同用燒紅鐵釺烙上去的方塊字咒文！
    “ 雲涼涼 霧茫茫 八百神兵降壇場”
    “ 拆鐵道 拔線杆 毀盡西洋火輪船”
    “ 龍蛇走 虎豹騰 焚盡不祥解刀兵”
    赤紅的符咒順著音管內壁螺旋向上蔓延，頃刻覆蓋了整整三層音管！
    嗚——————！！！
    管風琴巨獸如同被烙鐵捅穿內髒的洪荒巨獸，發出一聲撕裂天堂與地獄的慘嚎！整座教堂的彩窗劇烈震顫！音管不再是樂器！變成了萬噸級擴音炮管！
    轟！！！！！
    赤紅音浪化作實質的衝擊波洪流！音波不再是波，而是由無數旋轉、燃燒的《神拳咒》文字構成的實體風暴！
    風暴核心裹挾著黃表紙灰燼和熔融的鉛塊，狠狠撞在懸浮於半空的新一波乳白光賬上！
    嗤啦——！！！
    光賬上剛剛成型的“遼東半島交割費豁免結算日方）”條款瞬間如積雪遇熔岩般消融！乳白光線被赤紅咒文風暴強行侵染、扭曲！所有清賬音波被神拳咒文絞碎、重組！
    整個教堂的空氣瞬間被抽空又灌滿！
    管風琴琴台在震蕩中發出木材斷裂的呻吟！鍵盤上那些蝕刻著條約編號的象牙鍵，在神拳咒文與清賬音波的規則對撞下，如同被投入火爐的塑料玩具，開始扭曲、軟化！
    滋滋滋…
    粘稠、漆黑、散發著濃鬱甜膩焦臭的膏狀物，從變形的琴鍵縫隙中瘋狂滲出、鼓脹！是高溫熔化的鴉片膏！
    一大塊還在冒泡的黑色鴉片膏猛地從中央c鍵爆裂噴出，如同腐爛的內髒！
    啪嗒！滾燙粘稠的膏體狠狠砸在下方一位紅衣主教的鎏金賬簿上！昂貴的羊皮紙瞬間焦黑碳化，熔穿紙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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