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鷹:脆弱的身體,強大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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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杜鵑就在甄佳的牧場裏住下了。
    白天她跟著甄佳在牧場裏幹活,學習如何打理馬匹,侍弄奶羊。
    抽空甄佳還會跟她講馴鷹的事。
    “可惜現在天冷,不到捉鷹的季節,不然你就能見識到我是如何熬鷹的。”甄佳道,“不過你這時候來也不虧,再過一陣天氣暖和了,我帶你去放飛。”
    “是放鷹追兔子嗎?”白杜鵑問。
    “不,是放它們回去,回到山裏。”
    白杜鵑以為自己聽錯了,“放回山裏?為什麽啊?”
    “這是老規矩,從我父親、爺爺、爺爺的爺爺那時起就守著這個規矩了,每年開春都要把鷹放走,讓它們回到山裏生兒育女,這樣大自然中才能不斷地有新的小鷹出現,不然我們光抓不放,鷹豈不是要絕種了。”
    “是真的放飛嗎?”白杜鵑還有點不敢相信。
    換位思考,如果是她費盡心血馴出來的獵狗,在開春的時候放它們自由,她也舍不得。
    “是真的放走,每一個捕鷹人都要遵守這個規則,誰也不能違背,不然就是對不起祖先。”
    “我記得海裏是三年龍,海裏難道沒有放飛過?”白杜鵑問。
    “第一年時我就放過海裏,沒想到它在秋天的時候回來了,後來每年開春的時候再放飛,它會把配偶帶回來,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做窩。”
    “海裏真的很戀家呀。”白杜鵑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海裏的羽毛。
    海裏張開翅膀,威脅似地亮出它的利嘴。
    那個架勢好像在說,你敢碰我個試試?
    白杜鵑歎了口氣縮回手指。
    進山挖參時海裏還讓她碰,現在連碰都不讓碰了。
    它是真把她忘了。
    “甄佳婆婆,屯子裏的大老張找你。”牧場的一個工人老遠的喊,“他的鷹蹲樹上了。”
    甄佳放下手裏的活,對白杜鵑道,“走,我們去看看。”
    路上白杜鵑問甄佳,“什麽是鷹蹲樹上了?”
    “屯子裏的大老張也是個馴鷹的,他父輩也都是馴鷹的好手,隻是死的早,大老張學的本事不到家,有什麽事就來問我……鷹蹲樹上就是放出去的鷹不回來,蹲在樹上不肯下來。”
    白杜鵑:“就像是放出去的狗抓不回來?”
    “差不多。”
    白杜鵑腦補了一下。
    放出去的狗要是不肯回來,還真不好抓。
    追吧,人追不上。
    喚吧,它又不聽話,不回來。
    真的是幹著急沒辦法。
    甄佳領著白杜鵑來到牧場外麵,隻見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跺著腳,急的在雪地上團團轉。
    看到甄佳出來他連忙迎上來,“我家黃毛飛樹上了,怎麽喚也不下來。”
    “你帶黃毛去哪了?”甄佳問。
    “今早帶它上山抓野雞,開始抓了兩隻都挺好,抓第三隻時它被野雞帶著滾到草叢裏去了,等我追過去那隻野雞又掙脫了,撲騰著飛下山坡,我看著是進了屯子……然後黃毛也追下來了……等我進屯子一看野雞沒了,黃毛蹲在屯子邊上的一棵大樹上,我怎麽喚也不下來。”
    “帶我去看看。”甄佳道。
    大老張看了一眼白杜鵑,“她是……”
    “這是我孫女,白杜鵑,她也是個好獵手。”
    大老張衝白杜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白杜鵑看得出來,此時這人的心思全都撲在了他的那隻鷹的身上,根本顧不上和她說話。
    換成她狗出了問題,她肯定比他還要急。
    大老張帶著甄佳和白杜鵑往屯子方向走,走了二十多分鍾的小路,來到一家房後的大樹旁。
    樹邊上還有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蹲在那裏。
    看到大老張來了,小孩吸了吸鼻涕,“老張叔,你家黃毛還在上頭呢,我一直給你瞅著呢。”
    大老張掏兜,給了那個小孩一分錢。
    小孩拿了錢高高興興地跑了。
    甄佳抬頭往樹上看。
    老高的樹杈子上蹲著一隻鷹。
    黃黑相間的羽毛,黃色多,黑色少。
    甄佳對大老張道,“你喚下試試。”
    大老張對著樹上的鷹伸出手,“這~這~這~”
    鷹蹲在那,一動不動。
    甄佳眯著眼睛仔細觀察,“大老張,你不是說黃毛去抓野雞了嗎,野雞呢?”
    “我也沒看見。”大老張懊惱道,“我追過來時黃毛就已經在樹上了,野雞也不見了。”
    白杜鵑低頭看到樹下的雪地上有幾根野雞的羽毛,她走過去還看到了一串人的腳印。
    “你們來看這個。”白杜鵑招呼甄佳。
    甄佳和大老張走過去。
    白杜鵑從雪地上撿起野雞的羽毛,還有兩根鷹的羽毛。
    “黃毛應該是在這裏抓到了野雞,但是遇到了人,那人興許是覺著遇到了便宜,想著白撿隻野雞,但是他沒想到黃毛抓著野雞不放……
    那人很可能強行讓黃毛和野雞分開,黃毛受了驚嚇才跑到樹上不下來。”
    甄佳眼底閃過讚許的光芒,“鵑兒猜對了一大半。”
    “啊?我猜錯的部分是什麽?”白杜鵑虛心請教。
    “鷹不像獵犬,鷹其實很脆弱,很容易受傷,普通人去捉鷹,如果手法不對,鷹的翅膀就會受傷……黃毛應該是被撿野雞的那人弄傷了翅膀,它也許不是不想下來,可能是翅膀太疼,不敢動。”
    大老張一拍大腿,“哪個混賬王八蛋幹的缺德事,想要野雞來找我好了,幹啥抓我的黃毛?它還掉了兩根鷹羽,等讓我抓到有他好看的!”
    “先想辦法讓黃毛下來吧。”甄佳對大老張道,“實在不行你就擺床子吧。”
    “擺床子它真能下來?”大老張撓頭。
    (注:擺床子,馴鷹獵人行話,又叫出床子,是指鷹受到驚嚇獨自待在樹上,獵人利用手段吸引它下來的一種方式)
    “應該差不多,你得多辛苦了,幾小時,幾天都有可能。”
    “沒事,隻要黃毛能下來。”大老張望著樹上的鷹。
    樹上的鷹也在望著他。
    白杜鵑總覺得樹上鷹的眼神有點可憐,她小聲問甄佳,“它翅膀受傷都能飛上樹,為啥不能飛下來?”
    “因為受傷的不止是翅膀,還有可能是心。”
    白杜鵑愣住,“鷹的心……受了傷?”
    “嗯,它傷心了。”甄佳輕歎,“獵鷹的自尊心很強,它抓到的野雞被人搶了,這讓它很沒有麵子,它還為此傷了翅膀,這都讓它無法麵對……有些性子烈的鷹甚至會一頭撞死。”
    白杜鵑咋舌。
    馴鷹比起馴狗,簡直是地獄難度。
    鷹有著脆弱的身體,偏偏還有著很強的自尊心。
    獵狗也有自尊心,但它們很好哄。
    隻要主人摸摸,誇誇,再來點美食,很容易就能打動狗子的心。
    鷹……
    動不動,老子不活了!
    老子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