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趕河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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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夥在江邊幫楊萬搭了個小窩棚,從此楊萬就在那裏住下了。
    每當上流有木排下來,他就跳上木排幫著他們安全渡過門坎哨。
    等木排過去了,他再跳上岸,回到小窩棚。
    就這麽年複一年,放排的人都對楊萬十分欽佩。
    放排回來的夥伴有人給楊萬帶來了新鮮的肉食,有的給楊萬帶來了好酒。
    到了冬天,還會給楊萬送來衣服,見了麵總是噓寒問暖。
    有天晚上,楊萬躺在小窩棚裏睡的正香,忽然從窩棚外進來一個白胡子老頭。
    老頭身上穿著紅袍,頭戴氈帽,腳下是簡靴,手裏拿著一把蠅甩子。
    老頭滿麵紅光,對楊萬說:吾乃龍蝦王是也,今奉龍王聖旨前來召小王回宮。
    楊萬睡的迷迷糊糊的,心裏想的是:啥玩意的小王?回啥宮啊?
    老頭看他迷糊,把手裏的蠅甩子往他身上一甩。
    楊萬唰地一下就變成了一條潔白的小龍。
    小白龍眨了眨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一下子明白了。
    小白龍跟著龍蝦王回到龍宮,見到龍王跪倒在地。
    老龍王高興道:我兒到了人間為民除害,功勞不小!兒啊,你該回來了。
    小白龍卻擔心他走以後,從門坎哨經過的木排又要遭難。
    老龍王於是將他的人間肉身化為石柱,立在岸邊,鎮守住江裏的鱉夜叉。
    轉過年,放排的人經過門坎哨,沒有看見楊萬下來幫忙。
    不過他們發現在門坎哨的邊上多了一塊高大的石頭。
    他們都在議論:往年咋沒看到這塊石頭,這是打哪來的?
    有人注意到石頭的位置就是原來楊萬的小窩棚。
    小窩棚怎麽沒有了呢?
    大夥迷惑不已。
    木排打這過,順順當當的過去了,就像以前楊萬上來幫忙時那樣。
    後來放排的人們猜測,那塊石頭就是楊萬的化身。
    他永遠立在這裏保護放排的窮哥們平安經過。
    江裏的鱉夜叉每回伸出頭往外看,看到江邊立著的石頭,都會以為那就是楊萬站在那裏看著它。
    於是就把脖子縮回去了,從此不敢再興風作浪害人。”
    白杜鵑聽著陳母講述的故事,也看到了岸邊立著的那塊石頭。
    她看不出那塊石頭有多像人。
    不過她相信,凡是打這經過的放排人,看到這塊石頭的時候,都會相信那就是小白龍,楊萬的人間化身。
    故事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每個故事的背後都有一段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像這種危險的哨口多嗎?” 白杜鵑問陳保柱。
    “多。”陳保柱表情凝重,“南流水哨口比北流水多,聽我爸說以前放排得走兩個多月,甚至三個月才能到。
    放排的工人在這期間要在江麵的木排上生活,工作,由於時間長,故障多,而且還隻能隨波逐流。
    有時人員離開時安排的好好的,但是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以前排夫一上木排就是生離死別。
    但還是有很多人幹這一行,因為賺錢多,拿命換錢。”
    白杜鵑沉默了許久。
    獵人這行也同樣是拿命換錢,進了山,這條命更多的是由老天照看。
    雪橇馳過門坎哨,前麵的村落隱隱可見。
    陳保柱唱起“趕河”號子。
    注:趕河,一般在春季進行。
    春季山裏的冰雪融化,山場子變的泥濘,放排人把一冬集中在溝溝灣灣邊的木垛子推到河溝裏,讓它們順著水流進入大江,進入主幹流,再進行穿排,流放。
    這個工程稱為趕河)
    “浪裏滾喲,水裏跳喲!
    木垛插得高喲!咱們不怕高喲。
    用勁折喲!嘿喲嗬。
    搬的好喲!嘿喲嗬。
    刨鉤撈喲!嘿喲嗬。
    大頭拽喲!嘿喲嗬。
    上山能捉虎喲!
    嘿喲嗬。
    水裏敢鬥蛟喲!
    嘿喲嗬。
    大山咱推倒哇,唉嗨喲哇~
    浪頭來讓路哇,唉嗨喲哇~
    木垛拆開了哇!
    唉嗨喲嗬嗬!!
    上岸歇著了哇!
    鴨子水上漂哇!”
    注:鴨子,指的是放排人自己遊水上岸。)
    白杜鵑聽著趕河號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也聽過爺爺唱的打獵歌。
    歌詞簡單直白,唱的都是勞動人民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什麽不怕老虎追,不怕熊瞎子攆,就怕槍子是臭彈。
    槍子是臭彈,保準玩了完。
    她第一次聽這種打獵歌時先是覺得有趣,後來細想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凡是流傳下來的歌必定有它背後的原因。
    曾經有獵人就死在這上頭,所以才會編成順口的歌曲兒唱傳下來。
    為的是讓後人記住這個教訓。
    她正傷感呢,陳保柱忽然變了調子,唱起了另一首。
    “老惡河,十八浪,浪浪打在心坎上。
    逼近黃石頭,木排抖三抖;
    把心銜在口中,把命攥在手。
    哥哥你這一走,撕掉妹子心頭肉;
    恨隻恨那晚上,親你沒親夠……”
    白杜鵑:“……”
    雪橇上坐著的陳母:“你唱些什麽鬼玩意兒!”
    她跳下雪橇追打陳保柱。
    白杜鵑都看呆了。
    別看陳母眼神不好,她打兒子打的可準了。
    陳保柱被老娘抽屁股抽的嗷嗷叫,“媽,我就是唱順口了……”
    白杜鵑叫停雪橇,所有狗子都回頭瞧熱鬧。
    嘿!看兩腳獸打架,也挺有意思。
    兩隻韃子狗也從袋子裏伸出腦袋,伸著舌頭看陳保柱挨打。
    陳保柱怕自家老娘摔了,隻好抱著腦袋蹲在地上。
    陳母抽了他一通,回到了雪橇上。
    白杜鵑:“……陳哥,你還好吧?”
    陳保柱齜牙咧嘴,“嘶……老媽下手真重。”
    白杜鵑:“你剛才唱的啥?”
    陳保柱捂了捂嘴,“沒啥。”
    白杜鵑眨了眨眼睛,“還挺好聽的,你再唱一個哩?”
    陳保柱瞪她,“老妹你挺壞啊。”
    白杜鵑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陳保柱也樂了,“哎,其實能被自家老媽打也挺好的,就當活動筋骨了。”
    白杜鵑笑容凝固。
    她被親媽打了兩輩子,真是夠夠的!
    金鳳那是真打她,往死裏打。
    想起來全都是糟心的回憶。
    陳保柱看到白杜鵑臉色變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妹啊,哥是不是說錯話了?”
    白杜鵑勉強地笑了笑,“嗯。”
    陳保柱:“……”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和老妹都是那種有啥說啥的人。
    陳母注意到兒子和白杜鵑之間氣氛不太對勁,於是又跳下雪橇揍他,一邊打還一邊問,“是不是你又惹杜鵑不高興了?你個臭小子就是揍的輕!”
    陳保柱:“不是……媽,你聽我解釋……”
    白杜鵑佯裝傷心地擦了一下並不存在的眼淚。
    陳母打的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