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體光幕外，血絲如潮水般拍打，發出密集的劈啪聲。花自謙手腕上的紅綢早已被汗水浸透，滑膩得幾乎握不住劍柄。他咬牙撐住雙臂，乾坤袖在身後鼓蕩如帆，死死抵住那股不斷壓縮的力道。
    蘇曼曼靠在他背上，指尖還殘留著並蒂蓮的血痕。她忽然動了動手指，輕聲道“你剛才畫的那個圈……不是缺了一塊嗎？”
    “嗯。”他喘了口氣，“故意的。”
    “所以……真正的天衣無縫，是留個口子讓人能跑？”
    “對。”他咧嘴一笑，“不然你以為我為啥每次直播都穿開衫——拉鏈一扯就溜，多方便。”
    她低笑一聲，隨即悶哼，身子猛地一顫。黑絲婚紗貼合肌膚的瞬間，像是有無數根針從腿骨裏往外紮。她咬住下唇，沒喊疼，隻是把另一隻手反扣進他的掌心。
    “走。”她說，“別等它們反應過來。”
    花自謙沒動“你現在站都站不穩，怎麽走？”
    “我又不是要跳舞。”她抬眼，瞳孔裏的星盤紋路緩緩收攏，“我是要去封印。”
    話音落，她猛地抽手，往前跨出一步。
    劇痛襲來時，她膝蓋一軟，卻被一隻手臂及時攬住腰肢。花自謙半扶半抱地撐著她，低罵“逞什麽強！”
    “你不也一樣。”她喘著氣，“心口都快爛了，還裝沒事人。”
    他沒回嘴，隻是將點妝筆重新插進胸口那道未愈的傷口。血順著筆杆流下，在空中劃出一道細線。他抬手，對著蘇曼曼腿環上的紋路，逆向寫下《璿璣圖》第一句。
    字不成形，血滴中途蒸發大半。
    “不夠。”他皺眉，“差一口氣。”
    “那就借我的。”蘇曼曼抬手抹過唇角，指尖帶血，在婚紗腰線上輕輕一點。那一瞬，整件黑絲裙擺如活物般收縮、延展，層層疊疊織成蓮花狀的陣紋，邊緣泛著微弱金光。
    花自謙愣了一下“你……主動認契了？”
    “三輩子了。”她笑了笑，“再不簽正式合同，你說我訛你？”
    他啞然，隨即笑出聲，可眼角卻滲出血絲。他抬手擦掉，繼續以血為墨，在虛空中補寫殘句。這一次，筆鋒所至，腿環震顫，霞光自內而外透出，婚紗輪廓徹底凝實。
    蘇曼曼深吸一口氣，掙脫他的攙扶，獨自站直。
    第一步落下，裙擺綻開一道微小漩渦，吸入周圍漂浮的數據殘渣。第二步，第三步……每走一寸，腿部經絡就像被火灼燒。她的步伐開始晃，但沒有停。
    花自謙緊隨其後，一手護在她身後，乾坤袖展開成屏障，擋住從四麵八方撲來的幹擾絲線。那些機械宮女雖仍跪伏不動，體內織機卻隱隱躁動，仿佛有什麽正在蘇醒。
    第七步踏出時，蘇曼曼整個人晃了晃，險些跌倒。花自謙伸手去扶，卻被她輕輕推開。
    “別打斷節奏。”她閉眼，“它在吞。”
    話音剛落，頭紗無風自動，一朵血色牡丹憑空浮現，靜靜棲於發間。花瓣半開，像是含著一口未吐盡的怨氣，卻又奇異地安靜下來。
    花自謙盯著那朵花，低聲問“是你？”
    沒有回應。但那牡丹微微顫了顫，像是點頭。
    “行吧。”他鬆了口氣，“算你識相。”
    此時，天空裂隙中飄下的星盤碎片越來越多，像一場無聲的雪。它們本該散逸無蹤，此刻卻被婚紗牽引，紛紛朝裙底暗藏的陣眼匯聚。
    “時間不多。”蘇曼曼睜開眼，聲音已有些發虛，“它們快撐不住了。”
    他說“我知道。”
    下一瞬，他猛然催動乾坤袖。百匹蜀錦自袖中傾瀉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經緯網，精準覆蓋整個賽博太和殿上空。每一根絲線都對應一塊碎片的位置，如同無形的手，將散亂的能量逐一歸位。
    蘇曼曼站在石階最高處，雙手緩緩抬起。織霞手運轉到極致，指尖滲出細密血珠，順著手腕流入婚紗。整件衣物開始發光，由內而外，宛如一顆即將引爆的星辰。
    碎片加速飛來。
    一塊、十塊、百塊……越來越多的星盤殘片破空而至，盡數沒入裙底陣眼。每一次吸收，她的身體就劇烈一震，嘴角溢血，雙腿幾乎無法支撐。
    花自謙衝上前，一把抱住她搖晃的身軀“夠了！再吸你會爆！”
    “還沒完。”她抓住他的手腕，指甲陷進皮肉，“差最後一點……差一個錨點。”
    “什麽錨點？”
    “名字。”她抬頭看他，“你要喊我的名字。真名。”
    他一怔。
    在這三世糾纏裏，他叫過她蘇設計師、蘇老板、蘇祖宗，甚至直播時順口喊過“這位穿戰甲的小姐姐”，卻從未認真念過她的本名。
    “蘇曼曼。”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她笑了，眼角滑下一滴血淚。
    婚紗驟然爆發出刺目光芒，所有剩餘碎片如百川歸海，瘋狂湧入。天空中的經緯網一根根斷裂，化作光塵消散。而那件黑絲婚紗，竟在強光中緩緩變形——裙擺加長，肩帶收緊，領口繡出並蒂蓮紋，儼然一件真正的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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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芒漸斂。
    雲層裂開，一道柔和卻不容忽視的光影自天而降。初代織女的全息身影懸浮於故宮上空，素衣赤足，手持銀梭，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抬手，指尖遙遙指向蘇曼曼眉心。
    蘇曼曼仰頭，任那道光落在自己額前。她感到一股溫潤的力量緩緩注入識海，像是某種傳承終於接通。
    花自謙抱著她，抬頭望向那虛影，忽然覺得心口一陣異樣。三根金針微微震動，仿佛在呼應什麽。
    織女的身影靜靜懸立，手中銀梭輕輕一挑。
    婚紗上的血色牡丹忽然顫動，花瓣一片片脫落，化作細碎光點，融入四周空氣。那些曾被吞噬的惡念殘絲，竟也隨之淨化，一絲不留。
    蘇曼曼靠在他懷裏，呼吸漸漸平穩。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黑絲婚紗貼合如膚，頭紗空蕩蕩的，那朵花已經不在了。
    “她走了？”她問。
    “嗯。”花自謙點頭，“這次是真的放下了。”
    她輕輕“哦”了一聲，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點不舍。
    兩人靜立於太和殿前，四周萬籟俱寂。機械宮女依舊跪伏在地，織機停止運轉。星盤碎片盡數歸位，天空的裂縫開始緩慢閉合。
    就在此時，蘇曼曼忽然抬起頭。
    “等等。”她盯著婚紗內側某處，“這裏……多了點東西。”
    花自謙順著她目光看去——在婚紗右襟內襯，一行極小的回文詩悄然浮現
    “情長牽夢遠，夢遠牽情長。”
    他看著那行字，忽然笑了“這不是你上次設計稿上的？”
    “不是。”她搖頭，“這行字……是剛出現的。”
    兩人對視一眼，還未開口，婚紗突然自主收縮，緊貼肌膚，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哢”。
    像是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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