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謙盯著那件旗袍，指尖還殘留著剛才並蒂蓮光閃過的溫意。他沒動，隻是緩緩抬起手，掌心朝上，刀鋒一劃，血珠順著紋路滾落，滴在旗袍下擺的暗紋處。
    “準備好了？”他問。
    蘇曼曼站在一旁，黑絲緊貼肌膚，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微微發燙。她沒答話，隻將指尖抵在唇邊，輕輕一咬，一抹血色滲出。
    旗袍忽然顫了一下。
    不是風吹，也不是幻覺，整件衣服像被喚醒般輕輕起伏，領口那句回文詩的黑絲繡線開始泛光，一個字一個字地亮起來“璿璣圖中人不老……”
    她立刻伸手覆上去，指尖血順著繡線蔓延，“老不人中圖璣璿——終歸一線牽。”
    最後一個音落下，整件旗袍猛地一震，布料表麵浮現出細密如裂痕般的金紋，像是某種封印正在鬆動。空氣裏響起極輕的“嘶啦”聲，仿佛有看不見的絲線在拉扯時空。
    花自謙皺眉，護妻神針在他心口嗡鳴不止。他知道，這玩意兒快壓不住了。
    “它不想被用。”他說，“但也攔不住。”
    他再次抬手，這次不是割掌，而是直接拔出一根護妻神針，狠狠紮進手腕動脈。精血順著針尾湧出，他一把抓住旗袍角，任由血浸透布料。
    “你說它是記憶容器，那我就讓它記點新的東西。”
    血滲進去的瞬間，旗袍劇烈抖動，像是活物在掙紮。一道無形氣浪炸開，花自謙被掀退三步，後背撞上工作台，幾卷布料砸在地上。
    蘇曼曼衝上前，織霞手按在旗袍中央，低聲念道“以我之血，續你之命；以你之絲，連我之時。”
    她的指尖血不斷滲入，旗袍顏色逐漸變深，從暗紅轉為近乎墨黑，又在燈光下泛出詭異的紫暈。中心位置開始凹陷，像被什麽力量吸住，緩緩旋轉，形成一個拳頭大小的漩渦。
    星河流轉的光影從中溢出，帶著冷冽的金屬味。
    門，開了。
    不大，也不穩定，邊緣還在輕微撕裂空氣，發出“劈啪”的脆響。但裏麵的確不是這間屋子，也不是現實世界的任何角落。
    花自謙抹了把臉上的血，咧嘴一笑“行啊，還真讓你搞定了。”
    “別高興太早。”蘇曼曼盯著那扇門，聲音低下去，“它太安靜了。白蓮兒呢？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麽。”
    話音未落，門內傳來一聲輕笑。
    不是從外麵傳來的，是直接在他們腦子裏響起的。
    “你們真以為，靠一件破旗袍就能改寫因果？”那聲音冷得像冰水灌進耳道，“三世輪回，紅線纏頸，你們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線譜上。”
    花自謙臉色一沉“白蓮兒。”
    “不是我。”聲音頓了頓，“是我殘在這世的最後一口氣。而這口氣，足夠讓你們死上九百次。”
    門內的漩渦猛然擴大，一股黑霧噴湧而出，緊接著是數十條漆黑觸須，扭曲著撲向兩人。那些東西不像實體，更像是由無數斷裂的絲線拚湊成的人形輪廓，空洞的眼窩裏跳動著猩紅火苗。
    花自謙反應極快，乾坤袖一甩，三層蜀錦“唰”地展開，像盾牌一樣擋在前方。黑絲怪物撞上布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竟硬生生被阻了一瞬。
    “這些東西認得我。”蘇曼曼後退半步，雙手迅速結印，織女神絲從她指尖疾射而出，在身前凝成弧形屏障。黑絲與怪物碰撞，火花四濺。
    “當然認得。”那聲音冷笑，“它們是你設計稿裏的廢線，是你剪掉的情節，是你不敢完成的命運。每一根，都沾過你的血。”
    花自謙咬牙，點妝筆已經握在手中。他抬手就想畫符，卻被蘇曼曼一把拽住手腕。
    “別用符！”她急道，“它們是‘未完成’的東西，越鎮壓越瘋。你要給它們意義，不是封印！”
    “那你說怎麽辦？請它們喝奶茶？”
    “給我血。”
    她反手抽出裁衣剪，刀刃一閃，劃過小臂。鮮血順著指尖滴落，但她沒讓血落地，而是用織霞手將血絲牽引成線，一根根纏上旗袍邊緣。
    “聽著！”她對著那扇門大喊，“我知道你們是誰！你們是我不敢繡完的那一針，是我怕觸碰的記憶，是我藏起來的軟弱！但現在——”
    她猛地抬頭，眼神鋒利如刀，“我現在告訴你們我不是逃避，我是選擇留下！”
    血線燃起赤焰，順著旗袍蔓延至門框。那些撲來的黑絲怪物動作一滯，仿佛被什麽擊中，身形扭曲晃動。
    花自謙看得心頭一震。
    原來不是驅趕，也不是戰鬥——她是把它們重新編進命運裏。
    他立刻明白過來，反手再拔一根護妻神針，血順著經脈催動，灌入乾坤袖。下一秒，他猛地揚袖，百匹蜀錦如瀑布傾瀉，鋪滿整個牆麵。
    “既然要編，”他冷笑，“那就編個大的。”
    蜀錦上，浮現出三幅畫麵明朝火場中的背影，民國烈焰裏的相擁，現代雨夜下的傘下並肩。每一幕，都是他們未曾說出口的“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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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絲怪物停在半空，像是看呆了。
    然後，其中一條緩緩伸出手，觸碰牆上那一幕雨景。
    它沒有攻擊。
    反而，輕輕撫過畫中兩人的輪廓。
    花自謙喘了口氣，低聲說“有點意思了。”
    蘇曼曼卻突然繃緊身體“不對勁。”
    “怎麽？”
    “它們……太多了。”
    果然，門內深處再次翻湧，更多黑絲怪物爬出，密密麻麻擠在門口，卻沒有再撲上來。它們隻是站著，圍成一圈，空洞的眼睛齊刷刷盯著二人。
    寂靜。
    連風都不動。
    花自謙握緊點妝筆，護妻神針在皮下微微震顫。他知道，真正的麻煩還沒開始。
    “你們打開的不是門。”那聲音最後一次響起，帶著幾分譏諷，“是墳。”
    話音落下的刹那，所有黑絲怪物同時抬手，指向旗袍中央的漩渦。
    一股巨力從門內爆發，整件旗袍猛地一抽，竟想掙脫地麵飛入門心。
    蘇曼曼撲上去抱住旗袍，黑絲纏緊小腿，整個人幾乎被拖動。花自謙立刻甩出蜀錦纏住她的腰，另一手死死抓住工作台邊緣。
    “它要關門！”他吼。
    “不！”蘇曼曼咬牙，指尖血不斷注入旗袍，“它不是關門——是有人在往裏拉！”
    她猛地抬頭，看向那扇門。
    在無數黑絲怪物的背後，隱約站著一個人影。
    白衣，長發，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張用紅線縫合的嘴。
    那人影緩緩抬起手，掌心攤開——裏麵是一截斷掉的紅繩，正滴滴答答淌著血。
    花自謙瞳孔驟縮。
    那是他們前世沒能係上的姻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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