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薑寧照例來到程玉的安平閣請安，與她一同用早膳。
    “那日我受了刀傷，刀上塗有劇毒，是蕭大哥他冒死穿過敵營，到那懸崖峭壁上摘了石秀花給我，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從那天起，我就認定了蕭大哥，此生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屋內是陸飛雁帶著哭腔的聲音，薑寧強忍著惡心，推開了屋門。
    她一進來，屋子裏霎時安靜下來。
    原本抹著眼淚的程玉停住了，抬頭看著她。
    “娘。”薑寧微微一頷首，同程玉打招呼。
    陸飛雁兩眼紅紅地看向她，隨即破涕為笑：“姐姐，你來了！”說話間，就已經從座位上離開，來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
    “蕭大哥他已經用過膳了進宮去了，姐姐你也太貪睡了，不然再早點來就看到他了！”
    陸飛雁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仿佛和她已很熟悉似的。
    薑寧看著她，心裏不禁冷笑。
    這熟悉的味道，果然是她。前世陸飛雁便是這樣一副扮豬吃虎的模樣，和她假意親近，換取她的信任，背地裏卻挑撥離間，讓她在這王府裏舉步維艱，直至逼上死路。
    “陸姑娘昨日剛到，尚且知道早早來向老夫人請安，王妃卻是貪睡偷懶，直到現在才來。”
    隨即，一道刻薄的聲音卻從程玉旁邊響起。
    薑寧這才瞥了一眼，這孫婆子是程玉從娘家帶來的，與程玉正相反，刁鑽刻薄得很，正是這程玉的喉舌。
    程玉愛做老好人，壞人便由這孫婆子當，這婆子在王府內興風作浪為非作歹，她也曾想懲戒這婆子，程玉卻是一頓哭鬧，直說孫婆子是她半個姐妹，要動孫婆子，就先殺了她。
    薑寧隻得作罷，可程玉卻因此怨毒了她。
    “卯時請安，王妃並無差錯，怎的她來得早也要怪王妃不成。”身後，夏香嘴裏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個小蹄子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孫婆子臉色一拉，衝過來就要打她。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孫婆子捂起臉來詫異地瞪著她：“王妃你……”
    薑寧動作極快，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目光淩厲地看著她：“你這賤婆子，也知道自己是下人，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王妃，我……”
    “讓你說話了嗎？主子說話擅自插嘴，該打！”
    她的話音落下，又一個利落的巴掌閃了出去。
    孫婆子被她打得一個踉蹌。
    薑寧進一步追上去：“主子教訓下人，竟然還躲，該打！”
    最後這一巴掌揮出去，薑寧隻感覺到兩隻手都火辣辣的疼，可心裏卻無比暢快。
    前世這婆子仗著自己是程玉的丫鬟，沒少欺負下人，打壓她，如今總算是給自己出了口惡氣。
    另一邊，程玉和陸飛雁卻是看著這一幕，瞪大了眼睛。
    薑寧繼續冷眼看向孫婆子：“你那麽看著我幹什麽？還想還手嗎？那你大可試試好了，下人以下犯上，按照朝廷律例，當街亂棍打死！”
    “不……小人不敢……”孫婆子又是憤怒又是恐慌，不得不把那眼睛垂了下去，灰溜溜地回到程玉的身後。
    薑寧心裏舒了一口氣，又對著程玉露出笑容：“娘，你這個丫鬟太沒規矩了，我知道您心軟，竟管不住這丫鬟了，不過沒關係，她若在這麽沒規矩，兒媳替您教訓她。”
    “不……不用了……”程玉的聲音哆嗦起來，“她以後應該不敢了……”
    夏香看著薑寧竟看呆了，原以為自己免不了被這瘋婆子教訓了。
    這還是她們家那個知書達理，內斂體麵的小姐嗎？
    陸飛雁也有一瞬間的怔愣。
    這似乎和他們說的有些不一樣。
    蕭元辰眼中的妻子，內斂守規矩，隻會死讀書那一套，無趣得很。
    薑瀾眼中的妹妹，性情溫順，善良有底線，遇了委屈隻會往肚子裏咽。
    本以為可以很輕易地把她擠下去……
    不過沒關係，不管怎麽樣，這個王妃之位她陸飛雁都是勢在必得。
    如此想著，陸飛雁剛要開口，而後就愣住了。
    她發現薑寧不知何時，正微笑著看著她，看起來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妹妹見笑了，剛來就讓你見識了這不守規矩的刁仆，不過你不用擔心，回頭我叫夏香選兩個老實乖巧的丫頭送到倚竹園去。”
    薑寧說著，見陸飛雁還想說什麽，她索性當看不見，反倒拉住她的胳膊來到餐桌前坐下。
    前世她就是什麽都沒做，才讓程玉把孫婆子那老刁婆送去倚竹園，和陸飛雁狼狽為奸，這次她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姐姐……”陸飛雁還想說什麽。
    “王爺前兩日不是進過宮了，怎麽今日又去了？他走得著急，什麽也沒跟我說。”她故作輕鬆的語氣問了一句，直接打斷她的話。
    陸飛雁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表麵上卻是搖搖頭：“蕭大哥他走得早，什麽話都沒留下。”
    薑寧朝程玉看過去，程玉趕緊搖頭：“元辰都沒同你講，自然也沒跟我說。”
    “這樣啊，”薑寧故作疑惑，“也不知道他幹什麽去了。”
    程玉到底是心虛了，先開了口：“不管去做什麽，那都是朝堂上的事，我們女人家的，管好後院的事就是了。”
    “娘說的是。”
    薑寧回了一句，也就不再追問，將陸飛雁暗暗得意和程玉鬆了口氣的模樣全都看在眼裏。
    她當然知道他幹什麽去了，隻是不知道她們到時候還能不能這樣笑出來。
    ……
    用過早膳，薑寧便向程玉請辭離開了安平閣。
    不久，陸飛雁就跟了過來。
    “姐姐，我聽蕭大哥說，你的梅園種滿了花，我在邊塞長大，還從來沒見過那麽多花，我可不可以去看看？”陸飛雁看著她，滿臉寫著單純和真誠。
    “好啊。”薑寧回以笑容。
    隨後，兩人並排回到梅園。
    薑寧出身醫藥世家，素來喜歡研究藥草，因而整個梅園除了一條水道景觀並上麵的一座木橋外，其餘的土地幾乎都種滿了藥草，隻有藥草又顯得單調，薑寧索性又栽種了些花，攢出了一片花圃。
    梅園雖說不算奢華，卻也因花草而變得清新雅致，依季節不同而盛開的花亦不同，別有一番浪漫。
    “好美……”陸飛雁看著眼前的一切也不免有些呆愣了，下意識伸出手朝著一朵盛開的芍藥伸去……
    下一刻，她的手卻被重重地拍掉了。
    手上火辣辣的疼，陸飛雁難掩眼底的怒意，剛要開口，薑寧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這花有毒，千萬別碰！”
    薑寧說得一臉嚴肅認真，竟是讓陸飛雁的怒氣隻得憋回肚子裏，半晌隻憋出一個字：“好……”
    “王妃，該吃藥了。”這時，夏香在她身後提醒。
    薑寧這才有些為難地看向了陸飛雁。
    “姐姐先進去吧。”陸飛雁連忙開口。
    薑寧這才點點頭：“我這兩天感染了風寒，就不請你進屋子了，免得把病過給你，你想看就在這多看一會兒，隻記得別亂碰就好。”
    陸飛雁點點頭，又想到什麽：“姐姐，那這花如果碰了會如何？”
    “輕則渾身發癢，重則暈厥。”薑寧回答。
    陸飛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姐姐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薑寧不再說什麽，往樓梯走去，剛一沾樓梯，便疾步來到二樓的房間，透過窗戶縫看向花圃。
    夏香正要開口詢問，卻被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花圃裏，陸飛雁眼睛掃了一圈四周，見四下無人，便摘下一朵芍藥，放在鼻尖用力嗅著。
    “她瘋了吧！”夏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薑寧卻笑了。
    陸飛雁故技重施，她不會像前世那樣沒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