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和前廳之間沒隔多遠，能清晰聽到裴書聿的聲音。
    “這土豆片裏別放辣椒，炒的清淡一些。還有，紫菜蛋花湯裏不要放蔥。”
    “行啊，裴醫生說什麽都好。”老板爽快應下，又忍不住好奇問，“那姑娘年紀看上去挺小的吧？”
    裴書聿笑了笑：“是啊，年紀小，寶貝的很。”
    正在江頌宜愣神的時候，老板娘端著盤子從後廚走出來，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餓了吧？先嚐嚐這個青椒肉絲。”
    “……哦。”
    江頌宜走過去坐回到餐桌前。
    腦子裏一遍遍回味著剛剛裴書聿在後廚事無巨細的交待，她心裏五味雜陳。
    江頌宜本來年紀就小，裴書聿跟過去一樣喊她煩人精也沒什麽不妥。
    但是，原本帶著點揶揄的意思，不知為何今天突然覺出了幾分曖昧。
    尤其是“寶貝的很”四個字，還有裴書聿溫柔的語氣。
    聽得江頌宜都有點臉紅了。
    不一會兒，裴書聿從後廚出來，把一盤紅燒土豆片放在桌子上。
    他抬手就要觸碰江頌宜的額頭：“你怎麽臉紅了？又發燒了？”
    “沒。”才被輕輕碰了一下，江頌宜就後仰著躲開，“可能剛剛在外麵打電話，曬的了。”
    裴書聿盯著她打量了幾秒，坐下來吃飯。
    半晌，他才悶聲問了句：“想陸雲錚了？”
    “什麽？”江頌宜聽不懂，“我想他做什麽？他打電話過來說是我沒回信息，有點擔心。”
    “不是就好。”
    “……”
    吃完飯走出飯店，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明天你們要去村裏，我得留在醫院做手術。”裴書聿說，“你跟麥麥倆小姑娘第一次來這裏，也不熟悉，我給找了熟人幫忙帶路，遇到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
    腫瘤手術對醫療器械的要求高，隻有市裏的醫院才有。
    所以，患者也隻能來市裏，裴書聿不需要去別的地方。
    看著遠在天邊最後的夕陽，江頌宜感慨道：“裴醫生對這裏倒是熟悉，他們都認識你。”
    停頓幾秒，她又好奇問：“裴醫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醫援藏區的？”
    “四年前。”裴書聿平靜道，“在這邊待了一年。”
    如果是四年前，如果是待了一年，也就是在江雲洲離開的那一年，他一直都在這裏了。
    聊天的氛圍頓時就變得沉重起來。
    坐在出租車上，直到在酒店門口下車，兩人都沒再說什麽。
    經過前台時，有酒店工作人員給了一些堅果和水果。
    裴書聿都給塞到了江頌宜的懷裏。
    “晚上害怕睡不著覺就吃點，當是打發時間了。”
    江頌宜撇撇嘴：“我又不是膽小鬼。”
    這些年來，她的睡眠質量本來就不怎麽好，又換了環境，夜裏確實有點失眠。
    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個多小時了，江頌宜還是睡不著。
    這會兒，麥麥在另一張床上睡得正香。
    聽著房間裏平穩的呼吸聲，江頌宜既煩躁又惱火的。
    她歎了口氣，起身下床，披了件外套，輕手輕腳往外麵走去。
    —— —— ——
    江頌宜才剛關上房門，都還沒走兩步，隔壁房間的門也推開了。
    緊接著，身穿黑色睡衣的裴書聿出現在麵前。
    “這麽晚了，去哪？”
    “我去。”江頌宜被嚇了一跳，拍拍胸口平複情緒，“睡不著，去前台看看有沒有什麽助眠的東西。”
    “想去喝酒？”
    “你……”
    被猜對了，每當江頌宜失眠的時候，總習慣性喝兩杯紅酒，微醺狀態下入睡很快。
    “等著。”
    裴書聿去房間取了一瓶紅酒，手裏還拿著一條毛毯。
    走廊盡頭有一個觀景平台，兩人坐在沙發上悠閑喝酒。
    江頌宜問：“你怎麽也沒睡？”
    “在看資料。”裴書聿把一盤堅果推過去，“房間隔音很差，聽到動靜了。”
    想著他明天還要做手術，江頌宜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會不會打擾到你了？其實，你不用管我的，過會兒……”
    裴書聿溫和打斷她的話：“沒有打擾。”
    露台的桌子上亮著一盞小夜燈，夜空很低星光熠熠，仿佛觸手可及。
    城市裏的寥寥燈光閃爍，意境唯美。
    江頌宜很自然的又拿起手機拍照。
    鏡頭一轉，裴書聿出現在屏幕上。
    他神情自若，走廊的光線打過來，顯得麵部輪廓更深邃，氣度沉斂。
    說不清，好像有的人天生就自帶某種磁場。
    什麽話都不說，隻是靜靜坐在那裏就蠱惑、迷人。
    以至於江頌宜脫口而出：“裴醫生，確實還挺帥的。”
    “是嗎？”
    鏡頭裏的裴書聿突然轉過頭，唇角帶笑，眼神犀利。
    那一瞬間，讓江頌宜覺得他似乎能把自己看透，心裏不由得一緊，胳膊也跟著抖了下。
    裴書聿深沉的目光暗含打量，伸手握住了江頌宜的手腕。
    他幽幽道：“好好拍照，你抖什麽？”
    男人的手掌溫熱，江頌宜頓覺皮膚酥麻，心裏也癢癢的。
    “已經拍好了。”
    江頌宜不著痕跡的掙開裴書聿的手，強裝鎮定把手機拿給他看。
    “看，是不是很帥？”
    裴書聿輕笑一聲：“那是因為模特的底子本來就好。”
    不知是因為夜色太美，還是因為心裏發慌，江頌宜多喝了一杯紅酒。
    本就紅酒容易上頭的她，這下是真有點醉了。
    走路也搖搖晃晃的。
    擔心江頌宜發酒瘋，再三考慮，裴書聿把她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關上門，江頌宜就有點不老實了。
    看著陌生的房間，她搖頭：“你騙我，這裏不是我家，我家門口有個秋千。”
    說到了秋千，裴書聿回憶起應該是指東湖別墅。
    是江頌宜從小長大的地方。
    抬眸看向男人，逆著光線不太清楚，她認真問：“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要找我哥。”
    裴書聿垂眸凝她，想來眼前這人已經意識不清了。
    還偏要較真。
    “你哥？是你哪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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