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寒鐵與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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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夜·玄霄劍宗廢礦
    鉛灰色的雪粒砸在阿信裸露的肩骨上,傷口滲出的血珠尚未落地就凝成冰晶。他單膝跪地,用信影劍撐住身體,另一隻手卻固執地攥著阿影的手腕——那手腕細得像一截枯木,正被影信劍上蔓延的黑霧啃噬。
    “別撐了,”阿影的聲音裹在風裏,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卻在顫抖,“血魔教的‘蝕骨蠱’入了我的經脈,你再渡靈力,隻會把你的九陽金丹也染黑。”
    他的黑發上落滿雪,卻有幾縷被血浸成暗紅,像某種不祥的花紋。阿信沒抬頭,隻是將掌心貼得更緊,金色靈力從掌紋溢出,在兩人相觸的皮膚下織成光網,試圖逼退那遊走的黑氣。這畫麵在外人看來,像極了宗門話本裏渡功療傷的癡男怨侶,尤其是阿信垂眸時,睫毛在雪光中投下的陰影,恰好落在阿影蒼白的手背上。
    “閉嘴。”阿信的聲音嘶啞,“宗主說過,陰陽雙生脈同生共死。你死了,我這半截身子也該埋進鎖妖塔底。”
    鎖妖塔——這三個字讓兩人同時沉默。他們是玄霄劍宗百年難遇的“天道雙子”,卻也是被刻在封印上的活祭。阿信體內的太陽神魄與阿影鎮壓的冥河殘魂,是維持上古封印的鑰匙,而所謂的“陰陽交感儀式”,不過是讓他們在18歲時作為劍胚被煉化,重鑄那把破碎的陰陽雙生劍。
    “同生共死?”阿影低笑一聲,咳出的血沫濺在阿信手背上,“不過是讓兩個祭品死得更體麵些。”他猛地抽回手,影信劍上的星紋爆發出刺目幽光,“你看,這破劍又在催我了,想用我的血喂飽它……就像小時候,長老們總讓我們互相喂藥,說是什麽‘陰陽調和’,其實不過是用你的陽氣壓製我體內的魔種。”
    阿信猛地抬頭,撞進阿影漆黑的瞳孔裏。那瞳孔深處沒有恨,隻有一片死寂的灰,像被大雪掩埋的墳塋。他們從小被關在宗門禁地,同吃同住,連修煉時都要被鐵鏈鎖在太極八卦陣的兩端。弟子們總在背後竊竊私語,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受傷都要在對稱的位置——阿信左腰中箭時,阿影右腰必現血痕;阿影被心魔反噬時,阿信的太陽神魄定會暴走灼傷經脈。
    此刻,阿信左腕的戰紋正在發燙,那是與阿影右腕對應的“太陰紋”產生的共鳴。這種共鳴曾被長老們稱作“心有靈犀”,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這是兩股相反力量在體內撕扯的警告。阿信伸手,想幫阿影拂去肩上的雪,指尖卻在觸碰到對方衣領時頓住——那衣領下,是與他胸口一模一樣的月牙形疤痕,是三年前為了鎮壓彼此體內暴動的力量,被宗主用鎮魔釘貫穿留下的印記。
    “他們說我們是雙子,”阿信的指尖懸在半空,雪落在他手背上融化成水,“可你我都清楚,我們是綁在同一根絞刑架上的囚徒。”
    影信劍突然發出一聲悲鳴,阿影猛地捂住心口,咳出的血滴在雪地上,暈開一朵妖異的黑花。阿信下意識上前抱住他,用自己的背擋住迎麵而來的風雪。這個姿勢太過親密,像無數個在寒夜裏互相取暖的過去,隻是此刻阿影的身體冷得像冰,而阿信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體內的九陰魔種正在瘋狂吞噬他渡過去的陽氣。
    “阿信……”阿影的聲音埋在他肩窩,微弱得像歎息,“你說……如果我們不是雙生脈,是不是就不用……”
    不用在16歲的年紀,就背負著毀滅與被毀滅的命運;不用每次靠近都像靠近一把雙刃劍,既能傷人,亦會自毀;不用在旁人以為的情深意切裏,藏著對彼此血脈的恐懼。
    阿信沒有回答。他隻是抱緊了懷中的人,任由雪粒落滿他們的發間,將兩人染成同一色調的蒼白。遠處傳來血魔教追兵的號角聲,尖銳如鬼哭。他知道,他們又要開始逃亡了,像兩隻被全世界追殺的困獸,隻能依偎著舔舐傷口,卻永遠無法逃離命運的囚籠。
    而在這片蒼茫的雪地裏,兩個少年互相支撐的身影,在路過的商旅眼中,依舊是那對被傳說包裹的、情深似海的“天道雙子”。隻有他們自己明白,這相依為命的溫暖下,流淌的是名為悲劇的、永不幹涸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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