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鹽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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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生村的上空,炊煙如同一柄巨大的利劍,直直地刺破了厚重的雲層,仿佛要將這天地之間的界限都撕裂開來。而在那鹽化的沙灘上,葉紅綃正雙膝跪地,她的懷中,蘇璃的軀體正逐漸被鹽粒所覆蓋,晶瑩的鹽粒不斷地從她的身體裏析出,仿佛她的生命也正隨著這些鹽粒一同流逝。
    在葉紅綃的身側,驚蟄劍靜靜地斜插在沙地上,龍翼紋路中流轉的螢火,映照出了三百道交錯的人影。這些人影都是潮生村的村民,但令人奇怪的是,每個村民的腳下都沒有影子。
    “蘇姨說要帶貝殼風鈴回來……”突然,一陣清脆的童聲傳來,小滿光著腳丫,飛快地跑近了葉紅綃。他的掌心托著一個小小的鹽雕,那竟然是一個縮小版的神農鼎。小滿歪著頭,看著逐漸鹽化的蘇璃,好奇地問道:“葉姑姑,蘇姨的船是不是駛向歸墟之眼了?”
    然而,就在小滿話音落下的瞬間,葉紅綃的巫瞳突然泛起了混沌的劍氣,她的驚蟄劍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自動出鞘,橫在了她和小滿之間。
    “你不是小滿。”葉紅綃的聲音冰冷而決絕,劍尖輕輕挑起了小滿的衣襟,鹽粒簌簌落下,露出了小滿心口處嵌著的半片昊天鏡。
    孩童咯咯笑著後退,每一步都在沙灘印出青銅門紋樣:"紅綃姐姐,八十年前你我在血玉繈褓裏相擁時,可比現在親近多了。"稚嫩童聲忽而混入昊天鏡的嗡鳴,"蘇璃的藥靈心正在重鑄輪回,你當真要阻她重生?"
    海底劍淵傳來陸青崖的歎息,潮水突然逆流卷向孩童。鹽化的潮生村屋舍門窗齊開,每扇窗後都浮現盲眼婆婆編織漁網的虛影。葉紅綃趁機揮劍斬斷孩童與沙灘的連接,劍鋒觸及昊天鏡碎片的刹那,三百村民突然齊聲高歌海祭謠。
    "小心因果線!"蘇璃的殘音突然從鹽雕中傳出。葉紅綃旋身後仰,驚見自己方才斬出的劍痕正化作金線纏向脖頸。孩童指尖把玩著血玉繈褓殘片,鎏金瞳孔映出葉紅綃逐漸透明的身軀:"當年青帝斬三屍證道,你猜被斬落的"執念"化作了誰?"
    驚蟄劍突然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龍吟聲,劍柄上的潮汐紋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牽引著,開始逆流而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封魔陣。
    就在這時,葉紅綃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直覺,她仿佛明白了什麽。沒有絲毫猶豫,她果斷地將劍尖刺進了自己的眉心。
    當劍尖刺破皮膚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劍尖噴湧而出,與她體內的巫血以及鏡骸碎片迅速交融在一起。
    刹那間,葉紅綃的腦海中像是被打開了一道閘門,八十年前的記憶如洶湧的洪流般呼嘯而來。
    那是一個血月高懸的夜晚,月光如血,灑在一片荒蕪的鹽地上。盲眼婆婆跪在三百口鹽棺前,她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淒涼。
    婆婆緩緩打開中央那口棺槨,將還是嬰兒的葉紅綃輕輕地放了進去。然後,她默默地合上棺蓋,仿佛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就在棺蓋合攏的瞬間,一道寒光驟然閃過,陸青崖的枯枝劍如同閃電一般穿透了昊天鏡麵。鏡麵瞬間碎裂,無數碎片如雨點般飛濺開來。
    在這混亂的碎片中,葉紅綃瞥見了自己的倒影。然而,令她震驚的是,那倒影中的自己竟然漸漸變成了蘇璃的模樣。
    "原來如此……"葉紅綃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湧出,化作一顆顆晶瑩的鹽晶,從她的臉頰滑落。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藥靈聖體與巫血會有如此緊密的聯係,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
    就在這時,驚蟄劍像是感受到了她的領悟,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劍身暴漲數倍。龍紋瞳孔中,映照出了青帝刻在輪回盡頭的真相:所謂的潮生村遺孤,實際上是青帝三屍所化的鏡中雙生。
    孩童突然痛苦蜷縮,昊天鏡碎片從胸口剝離:"你竟敢窺視..."話未說完,小滿真正的魂魄從鹽雕中掙脫,抱著血玉繈褓撲向葉紅綃:"姑姑快接住船錨!"
    繈褓炸開的瞬間,驚蟄劍吞噬了最後一塊鏡骸。龍翼紋路舒展成星圖,潮生村地底傳出齒輪轉動的轟鳴。鹽化的村民紛紛躍入海中,身軀溶解成鎖鏈纏住浮起的青銅巨門。
    "紅綃,看腳下!"陸青崖的聲音混在浪濤裏。葉紅綃低頭望去,自己的影子正在沙灘上拚出歸墟輿圖——每道浪痕都是龍墟秘徑,而蘇璃消散前最後凝視的方位,正是輿圖缺失的陣眼。
    小滿的魂魄突然開始消散:"陸叔公說...鑰匙在..."孩童指向村口老槐樹,枝幹上八十年前刻著的劍痕正淌出巫血。葉紅綃揮劍斬斷樹身,年輪中浮出的卻不是木芯,而是半枚嵌著逆天丹的青銅鑰匙。
    海底劍淵在此刻徹底沸騰,三百道村民魂魄凝成渡船。蘇璃的虛影出現在船頭,藥香裹著鹽粒拂過葉紅綃麵頰:"青帝將龍墟煉成輪回熔爐,要重鑄三界法則必須..."
    "必須有人成為新的鏡骸。"葉紅綃接住墜落的青銅鑰匙,驚覺其紋路與自己掌紋重合,"師兄,你當年教我潮汐劍訣時,早知有此一日吧?"
    渡船突然四分五裂,昊天鏡的完整虛影浮出海麵。鏡中映出的卻不是倒影,而是正在歸墟之眼垂釣的白發陸青崖。他手中魚線忽明忽暗,末端竟拴著驚蟄劍的虛影。
    "紅綃,鹽可載道。"陸青崖甩竿的刹那,魚線穿透現世與虛空的界限,"你且看這潮生村..."
    浪峰托起的村莊突然翻轉,屋舍地基處伸出無數青銅手臂。葉紅綃的巫血不受控地湧向昊天鏡,在鏡麵凝成新的血玉繈褓。她終於明悟:自己既是封印亦是鑰匙,潮汐劍魄與藥靈心終究要在龍墟同歸。
    驚蟄劍在此刻完成終極蛻變,劍身浮現出蘇璃臨終含笑的麵容。葉紅綃反手握劍刺向心口,巫血與藥香交融成星河,照亮歸墟深處三百座旋轉的青銅門。當最後一塊鏡骸歸位時,她聽見八十年前自己的啼哭與此刻劍鳴共振,在輪回盡頭譜成新的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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