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幽都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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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墨色湖水無聲湧動,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蘇璃盤膝而坐,暗金色的離火領域如同一座溫暖的孤島,頑強地抵禦著無孔不入的死亡寒意。領域的光芒勉強撕開濃重的黑暗,映照出遠方那橫亙視野、令人靈魂顫栗的恐怖輪廓——由無數巨大慘白骸骨堆砌而成的幽都關!門扉緊閉,其上流轉著幽暗古老的符文,僅僅是凝視,便讓人神魂凍結,仿佛直麵宇宙寂滅的終點。骸骨巨門上方,三個由幽藍火焰勾勒的巨大古篆“幽都關”,如同三隻冰冷的眼睛,俯視著渺小的闖入者。
領域邊緣,畫骨半伏在劍氣平台上,碎裂的骨手捂著胸口,麵具殘破,露出小半張蒼白陰鬱的臉。她貪婪的目光掃過蘇璃丹田處那枚溫潤流轉的暗金離火丹,又掠過懸浮在蘇璃身側、被離火神念安撫得如同溫順絲帶的墨綠烙印斷線,最後落在昏迷的葉紅綃身上。當她感受到那骸骨巨門散發出的、幾乎要碾碎一切的古老死寂威壓時,眼中怨毒更甚,卻強行壓下了所有動作。在這絕對的死亡氣息麵前,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
陸青崖半跪在葉紅綃身旁,離火領域邊緣的暖意勉強驅散了她身上的部分寒氣,但她的身體依舊冰冷僵硬。他眉心那道裂開的昊天印散發著微弱的暗金光芒,與遠方巨門的死寂氣息隱隱形成一種壓抑的共鳴,帶來陣陣隱痛。他緊盯著葉紅綃蒼白的臉,複雜的心緒如同身下的墨色湖水般翻湧。父尊精血…這沉重的真相,像烙印一樣刻在心頭。
“唔…”一聲極其微弱、帶著無盡痛苦的呻吟從葉紅綃唇間溢出。她纖長的睫毛劇烈顫動,似乎在與某種巨大的痛苦抗爭。那隻緊閉的右眼,眼瞼下暗紅的血淚痕跡未幹。
陸青崖身體瞬間繃緊,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枯寂之力在指尖凝聚,防備著可能的攻擊。
然而,葉紅綃並未暴起。她隻是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右眼。那隻曾經燃燒著墨綠與暗紅交織瘋狂火焰的眼眸,此刻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迷茫、空洞和深入骨髓的痛苦。瞳孔渙散,仿佛失去了焦點,隻是無意識地轉動著,最後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陸青崖臉上。
目光接觸的刹那,陸青崖清晰地看到,她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和無法言喻的混亂情緒,如同風暴般在她眼中炸開!
“父…尊…” 一個破碎的、帶著哭腔和極致依賴的音節,從她幹裂的唇間艱難地擠出。這聲音微弱得幾乎被墨色湖水的流動聲淹沒,卻像一道驚雷劈在陸青崖心上!這並非清醒的呼喚,而是神魂重創、意識混亂下沉時,對最深刻執念的本能反應!那守護之光,那“護此子”的意念回響,徹底攪亂了她認知的根基!
“呃啊——!” 下一秒,劇烈的痛苦席卷了葉紅綃。她猛地蜷縮起身體,僅存的左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心口,仿佛要將那顆被撕裂的心髒挖出來!右眼中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弱神采瞬間被更深的痛苦和混亂取代,那破碎的“父尊”呼喚也戛然而止,隻剩下壓抑在喉嚨深處的、野獸般的痛苦嗚咽。她看向陸青崖的眼神,再次被那滔天的恨意和無法理解的荒謬感填滿,卻又夾雜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源自血脈的茫然。
“葉姑娘!”林風眠看得心驚,忍不住出聲。他操控著劍氣平台,讓蘇璃的離火領域更穩定地籠罩住葉紅綃。
蘇璃依舊雙眸緊閉,但似乎感應到了葉紅綃神魂中劇烈的衝突和痛苦。她丹田處的離火丹光芒流轉,一道比之前更加柔和、更具安撫力量的暗金神念悄然探出,如同母親溫暖的手,輕輕拂向葉紅綃劇烈顫抖的眉心。
“別碰她!”陸青崖幾乎是本能地低喝出聲,指尖枯寂之力一凝,下意識地想阻攔那道離火神念。葉紅綃的狀態太不穩定,任何外力的刺激都可能引爆她體內混亂的力量。更何況,他內心深處,對蘇璃這能輕易安撫天魔烙印的力量,也存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這力量太過“純粹”,仿佛能滌蕩一切“異質”,包括他體內那沉寂的天魔精血。
蘇璃的神念在陸青崖的警告下微微一頓,懸停在葉紅綃額前半寸。她纖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並未睜眼,但周身離火氣息的流轉似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不解。
“陸兄?”林風眠疑惑地看向陸青崖。
陸青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紛亂的念頭,聲音低沉:“她神魂受創太重,體內力量衝突劇烈,貿然刺激,恐生變故。” 他的目光掃過葉紅綃痛苦扭曲的臉龐,最終落在蘇璃身上,語氣複雜,“蘇姑娘的力量…雖能安撫,但終究是外力。”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觀察的畫骨,忽然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嗬嗬…真是諷刺。”她靠著劍氣平台的邊緣,碎裂的骨手隨意地搭在膝上,目光在痛苦掙紮的葉紅綃和戒備的陸青崖之間來回掃視,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一個被至親血脈守護的‘容器’,一個為至親複仇卻發現自己恨錯了人、連信仰都崩塌的可憐蟲…天魔血脈,不過如此。”
“閉嘴!”陸青崖眼神陡然銳利如刀,枯寂死意瞬間鎖定了畫骨。雖然他對葉紅綃同樣戒備,但畫骨這赤裸裸的挑撥和侮辱,觸碰了他的底線。父尊精血…這四個字,此刻是他心中最沉重也最不容褻瀆的存在。
畫骨卻毫不在意陸青崖的殺意,麵具下露出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怎麽?戳到痛處了?陸青崖,你真以為你那點枯寂本源,在這‘幽都關’前能翻起什麽浪花?”她抬手指向遠方那骸骨巨門,“感受到了嗎?那才是真正的‘死’!是萬靈的歸宿!你們體內的那點力量,在它麵前,連塵埃都算不上!”
她的話,如同冰冷的毒液,滲入凝重的空氣。林風眠臉色微變,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巨門散發的、令人絕望的死亡威壓,仿佛多看兩眼,神魂都會被凍結、吸走。蘇璃周身的離火領域,在這絕對的死寂麵前,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幾分。
“你到底想說什麽?”林風眠沉聲問道,手按在了劍柄上。
“想說什麽?”畫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瘋狂,“我想說,你們還在為這點可笑的恩怨糾纏不清的時候,死路就在眼前!看看這‘冥湖’!看看這‘幽都關’!沒有引渡之舟,我們就是這湖裏永遠沉淪的枯骨!”
她猛地指向懸浮在蘇璃身側、被離火神念溫養著的墨綠烙印斷線,以及葉紅綃:“鑰匙!開門的鑰匙就在眼前!這烙印斷線,還有她體內殘存的天魔血脈之力,就是叩開幽都關,找到真正引渡之舟的關鍵!”
“你休想!”陸青崖踏前一步,將昏迷的葉紅綃擋在身後,枯寂之力在周身流轉,形成一層薄薄的屏障,隔開了畫骨貪婪的視線。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再打葉紅綃的主意,尤其是將她當做開啟什麽關卡的“鑰匙”!
“哼,愚不可及!”畫骨冷笑,目光卻轉向了蘇璃,語氣帶上了一絲蠱惑,“蘇姑娘,你的離火丹確實神妙,能安撫這烙印。但你想過沒有,僅憑你這離火領域,我們在這冥湖中能撐多久?一個時辰?一天?幽都關不開,引渡之舟不現,我們遲早會被這湖水凍碎神魂,化為其中的一部分!”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如同毒蛇吐信:“隻有打開幽都關,找到真正的引渡之舟,才有生路!而打開它的關鍵,就在葉紅綃和她那半截烙印上!用你的離火之力,激發烙印和她血脈中的力量,去叩關!這是唯一的活路!難道你想看著所有人都死在這裏,包括…你拚命想守護的那個人?”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陸青崖。
“妖女!你住口!”林風眠怒喝,劍氣勃發。畫骨這番話,分明是想利用蘇璃的善良和守護之心,誘導她去操控葉紅綃的力量,其心可誅!
蘇璃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起來。她雖然閉著眼,但畫骨的話清晰地傳入她的識海。離火領域的光芒隨著她心緒的波動而明滅不定。她能感受到陸青崖的戒備,葉紅綃的痛苦,林風眠的憤怒,以及畫骨話語中那冷酷的“真實”——這冥湖的寒意和幽都關的死寂,確實在緩慢而堅定地侵蝕著她的領域。守護…所有人…這個念頭如同沉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
就在這僵持的瞬間!
“嗡——!”
一直懸浮在蘇璃身側、被離火神念溫養的墨綠烙印斷線,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其上的墨綠光芒不再溫順,反而變得狂躁、熾烈!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帶著強烈渴望與召喚的意念波動,如同無形的漣漪,猛地從斷線上爆發出來,目標直指遠方那骸骨巨門!
“呃啊!”昏迷中的葉紅綃身體猛地一弓,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她渙散的右眼驟然睜開,瞳孔深處,一點墨綠的光芒如同被點燃的鬼火,瘋狂閃爍!一股混亂卻強大的天魔煞氣不受控製地從她殘破的身軀中逸散出來,與那墨綠斷線的波動遙相呼應!
與此同時,陸青崖心口猛地一悸!沉寂的天魔精血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驟然加速了那微弱的脈動!一股灼熱感伴隨著血脈深處的奇異共鳴,衝擊著他的意識!
“不好!是那巨門在主動召喚烙印和血脈!”林風眠失聲驚呼。幽都關,並非死物!它對同源的力量產生了牽引!
葉紅綃在劇痛和血脈牽引的雙重作用下,猛地掙脫了陸青崖下意識擋在她身前的手臂!她僅存的左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帶著那半截狂躁的墨綠烙印斷線,朝著遠方骸骨巨門的方向,虛虛一抓!
“開…門…”一個沙啞、混亂、仿佛不屬於她的聲音,從她喉嚨裏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