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山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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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峰頂,掌門洛清塵的紫氣東來閣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鉛雲。
“滋啦……”
一聲輕微的灼燒聲,打破了死寂。殿中央,那麵被玄龜護盾擋回的驗貞石,原本流轉著純淨月華的石體上,赫然多了一小片焦黑的痕跡,像是被極其汙穢的東西侵蝕過。幾縷細微到幾乎看不見、卻散發著陰冷氣息的黑色煙氣,正從那焦痕處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接觸到殿內清冽的靈氣,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嘶鳴,旋即湮滅。
洛清塵負手立於窗前,背對著殿內眾人,望著窗外翻湧的雲海,久久不語。他指間那縷精純的紫氣早已散去,唯餘指尖微微的顫抖,泄露著內心的滔天巨浪。方才玄龜盾上那神聖的金色符文,以及被強行逼出、瞬間湮滅的魔氣,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在他的神魂之上。驗貞石…竟被魔氣侵蝕?那七星閣主…方才的咄咄逼人,是本性流露,還是…魔影作祟?
幾位須發皆白、氣息淵深的太上長老圍在驗貞石旁,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為首的大長老,枯瘦的手指隔空點在那片焦黑上,指尖凝聚的青色靈光甫一接觸,便如同遇到滾油的冷水,“嗤”地一聲冒出更濃的黑煙。
“蝕神魔氣!”大長老的聲音沙啞幹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此乃魔淵深處才有的汙穢之物!專蝕神魂法寶,汙人靈光!怎會…怎會出現在七星閣的驗貞石上?”
“難道七星閣主他…”另一位長老驚疑不定,話未說完,便被大長老淩厲的眼神製止。
“噤聲!”大長老渾濁的老眼精光四射,掃過眾人,“此事詭異,牽連甚大。驗貞石乃七星閣聖物,非核心長老不得接觸。此魔氣,要麽是七星閣核心層已然生變,要麽…便是有人處心積慮,以極高明的手段將魔氣暗藏其中,意圖不明!”他看向依舊沉默的掌門背影,沉聲道:“清塵,此事你待如何?”
洛清塵緩緩轉過身,臉上已看不出絲毫波瀾,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深不見底。他走到驗貞石旁,袍袖輕拂,一股精純浩瀚的紫氣湧出,如同溫和的潮水,將那焦痕與殘餘的魔氣徹底包裹、淨化,直至石體恢複光潔,隻留下那片無法抹去的黑印,如同一個醜陋的傷疤。
“驗貞石受損,魔氣侵蝕,證據確鑿。”洛清塵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千鈞之力,“七星閣主方才之舉,看似維護閣規,實則步步緊逼,其心…叵測。然,無確鑿鐵證指向他本人之前,不宜妄動。此石,便是鐵證之一。”他目光掃過幾位太上長老,“今日殿內之事,列為宗門最高機密,除我七人外,不得外傳一字!”
“是!”幾位長老肅然應諾。
“至於歐衛…”洛清塵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決斷,“此子身負龍血,又卷入此等漩渦,已成風暴之眼。留在山上,恐成眾矢之的,亦可能引來更多未知凶險。”他望向棲霞峰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讓他下山!紅塵煉心,亦是避禍!吾等…需為他鋪路,亦需借他之眼,看清山下濁浪!”
棲霞峰,歐衛的小院,此刻的氣氛與紫氣東來閣的凝重截然相反,隻能用雞飛狗跳、愁雲慘霧來形容。
“吱吱!吱吱吱!”金絲靈猴蹲在院中的歪脖子老桃樹上,抓耳撓腮,急得上躥下跳。樹下,歐衛正被青鸞追得繞著院子裏的水池狼狽逃竄。
“笨鳥!誤會!天大的誤會!”歐衛一邊抱頭鼠竄,一邊試圖解釋,“那寒潭霧蒙蒙的,我真就瞥見個影子!比霧裏看花還朦朧!我歐衛對天發誓,元陽未泄,童子金身,金剛不壞!日月可鑒啊!”他試圖舉起手發誓,結果被青鸞一翅膀扇得原地轉了三圈,眼冒金星。
青鸞碧眼含煞,尾羽怒張,喉嚨裏發出威脅的咕嚕聲。它顯然把玄龜那句“霧裏看花”聽進去了,認定了歐衛幹了什麽見不得光的勾當,玷汙了它心目中未來“主母”搖光聖女的神聖地位。此刻,它看歐衛的眼神,活像在看一隻需要被淨化的臭蟲。
“玄龜!老玄!救命!管管你家這醋壇子打翻的笨鳥!”歐衛一個懶驢打滾躲開青鸞的利爪,撲到在水池邊慢悠悠曬太陽的玄龜身邊,死死抱住它一條粗壯的龜腿。
玄龜慢悠悠睜開一隻眼,尾巴尖在濕潤的池邊青苔上劃拉:“非禮勿視,心猿意馬。童子金身?有待商榷。”寫完,還故意用尾巴尖點了點歐衛抱著它腿的手,眼神裏充滿了“你小子也有今天”的幸災樂禍。
“我…我冤啊!”歐衛欲哭無淚,感覺跳進寒潭也洗不清了。他眼珠一轉,開始轉移話題,試圖喚醒青鸞的“同仇敵愾”,“笨鳥!你想想!那七星閣的老梆子,搬出那破石頭想照我!那能是好人嗎?他肯定對搖光圖謀不軌!想拆散我們!我們是盟友啊!應該一致對外!”
這招似乎戳中了青鸞的軟肋。它追啄的動作頓了一下,歪著頭,碧眼中怒火稍斂,似乎真的在思考歐衛話裏的邏輯。對啊,那個冷冰冰的老家夥,拿塊破石頭就想照主人,還害得主人被它誤會追著打…好像…也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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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青鸞陷入鳥生思考的短暫停頓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如同天降甘霖對歐衛而言)般響起:
“孽障!滾出來!”
是掌門師伯的聲音!歐衛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衝向院門,還不忘回頭對青鸞喊:“看!掌門師伯主持公道來了!笨鳥你等著,師伯定會還我清白!”
然而,當歐衛頂著雞窩頭、穿著破褲子、臉上還帶著幾道新鮮爪痕出現在洛清塵麵前時,掌門師伯那張素來嚴肅的臉,肉眼可見地抽搐了一下,額角的青筋似乎又跳得歡快了些。
洛清塵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把這糟心玩意兒一腳踹回池子裏的衝動,拂塵柄不輕不重地敲在歐衛腦門上:“看看你這副鬼樣子!成何體統!”
“師伯明鑒!”歐衛捂著腦門,委屈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都是那破石頭和那老梆子害的!還有這笨鳥,它不講道理!”
“哼!”洛清塵冷哼一聲,目光掃過院子裏虎視眈眈的青鸞和一臉“與我無關”的玄龜,沉聲道,“方才殿內之事,疑點重重。七星閣主…恐已身陷魔障而不自知,其心難測。”
“魔障?!”歐衛一個激靈,寒潭偷窺的尷尬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那老梆子入魔了?他想幹嘛?對搖光不利?”
“搖光在其掌控之下,處境難料。”洛清塵神色凝重,“此乃其一。其二,你身負龍血,又與此事牽連甚深,已成某些存在的眼中釘。留在山上,目標太大,禍福難料。”
歐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師伯…您的意思是?”
“下山!”洛清塵斬釘截鐵,“即刻下山,紅塵煉心,暫避鋒芒!”
“下山?!”歐衛先是一愣,隨即眼睛“唰”地亮了,如同餓狼見到了肉骨頭!自由!美食!不用被笨鳥追著啄!不用被師侄們“小師叔醬”地調侃!更不用麵對搖光那可能隨時出現的星錐…簡直是天籟之音!
“好!太好了!師伯英明!”歐衛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搓著手,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那…師伯,您看這出門在外,風餐露宿,危機四伏的…是不是給點…嗯…那個…盤纏?還有防身的家夥什兒?”他搓手指的動作熟練無比。
洛清塵看著他這副市儈嘴臉,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有點往上冒。這孽障,聽到下山比撿了仙器還高興!他冷哼一聲,拂塵一甩,一道紫光射向歐衛。
歐衛手忙腳亂地接住,入手是一個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布袋子,上麵歪歪扭扭繡著個疑似烏龜的圖案。
“就…就這?”歐衛拎著袋子,翻來覆去地看,滿臉失望,“師伯,這繡工…還沒搖光給我衣服上繡的那隻龜好看呢…這能裝啥?兩個饅頭?”
洛清塵差點被氣笑:“蠢材!此乃‘須彌芥子袋’,內有乾坤!比你那點可憐的神識能探到的空間,大了百倍不止!”
“百倍?!”歐衛眼睛再次放光,立刻注入一絲靈力探查。神識探入袋口,仿佛撞入一片浩瀚的虛空!灰蒙蒙的空間無邊無際,比他棲霞峰的小院大了不知多少倍!“哇!寶貝!真是好寶貝!謝師伯!”他抱著袋子,愛不釋手。
“哼,別高興太早。”洛清塵潑冷水,“此袋雖大,卻需自身靈力支撐存取物品。以你目前的微末道行,一次性能取出放進去的東西有限,且距離自身不能超過十丈。若強行存取超出能力之物,小心神識反噬,變成白癡!”
“啊?”歐衛抱著袋子的手一僵,笑容凝固在臉上。有限製?還有變成白癡的風險?這…這寶貝有點燙手啊!
“還有這個!”洛清塵又拋出一物。
歐衛下意識接住,入手冰涼沉重,是一麵巴掌大小、形似龜甲、通體玄黑的小盾牌。盾牌表麵布滿細密古樸的天然紋路,入手沉甸甸的,散發著厚重堅實的氣息。
“玄龜盾?”歐衛認出來了,這紋路跟玄龜背甲上的幾乎一模一樣,就是縮小了無數倍。“師伯,這盾…結實嗎?”他屈指敲了敲,發出沉悶的響聲。
“此乃取玄龜甲殼本源之氣,混合星辰砂、地脈精金所煉。”洛清塵正色道,“防禦之能,堪比元嬰修士全力護體靈光!遇險隻需注入靈力激發,可自動護主。然,消耗甚巨,以你築基修為,全力催動,最多支撐三息!”
“三息?!”歐衛差點跳腳,“三息夠幹嘛?師伯!這跟紙糊的有啥區別?您不能給個持久點的嗎?比如…能扛化神大佬打一整天那種?”
“扛化神?打一整天?”洛清塵被他的異想天開氣笑了,拂塵柄毫不客氣地又敲在他腦門上,“你怎麽不去扛天劫?!此盾已是門中重寶!若非看在你…咳,看在你玄龜夥伴的份上,豈能予你?不要拿來!”作勢欲奪。
“要要要!”歐衛趕緊把盾牌死死抱在懷裏,護食一般,“三息就三息!總比沒有強!”蚊子腿也是肉啊!
“另外,”洛清塵語氣放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體內龍血雖強,卻不可輕動。非生死關頭,絕不可顯化龍影!更不可輕易動用那…穀底所得的傳承之力!懷璧其罪,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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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衛心中一凜,想起擂台上不受控製顯化的龍影,以及穀底洞府中那些晦澀強大的傳承符文,重重地點了點頭:“弟子明白!”
“好了,”洛清塵擺擺手,似乎有些疲憊,“速去準備吧。日落之前,離山!”說罷,紫光一閃,身影已消失不見。
“日落之前?這麽急?”歐衛撓撓頭,隨即又興奮起來,“管他呢!下山嘍!”他轉身就往自己那間被青鸞拆了一半的屋子裏衝,準備搜刮點家當塞進他的“大寶貝”袋子。
剛衝到門口,一道清冷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別扭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站住。”
歐衛腳步一頓,僵硬地回頭。
月洞門下,搖光聖女不知何時悄然立在那裏。晨光勾勒著她清麗絕倫的側影,星紗輕拂,氣質依舊如九天寒月。隻是…她白皙的耳根,似乎透著一點可疑的薄紅。她手中,捧著一個尺許長的紫檀木匣。
青鸞見到搖光,立刻歡鳴一聲,親昵地飛過去,落在她身邊,還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臂,碧眼看向歐衛時,依舊帶著“算你走運”的傲嬌。
歐衛瞬間緊張起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破破爛爛的褲子,幹笑道:“搖…搖光仙子…早…早啊?”
搖光沒理他的窘迫,目光掃過他抱在懷裏的玄龜盾和須彌袋,眼神微動,隨即上前一步,將手中的紫檀木匣不由分說地塞進歐衛懷裏。
“拿著。”聲音依舊清冷。
歐衛手忙腳亂地抱住匣子,入手溫潤,帶著淡淡的檀香。“這…這是?”
“聘禮。”搖光吐出兩個字,耳根的紅暈似乎更深了些,但語氣卻斬釘截鐵。
“噗——!”歐衛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抱著匣子如同抱了個燙手山芋,“聘…聘禮?!仙子,這玩笑開不得!我…我還沒…”
“想得美!”搖光狠狠瞪了他一眼,星眸中羞惱一閃而過,“是抵押!抵押品!懂不懂?”
“抵押?”歐衛懵了。
“昨日擂台,你贏了我。”搖光板著臉,努力維持著清冷人設,但微微顫抖的睫毛暴露了內心的不平靜,“按…按規矩,我…我七星閣自然要備下…回禮。此乃閣中庫藏,算是…算是提前予你的部分‘聘資’!省得你下山沒幾日,就把自己餓死或者被人打死,平白墮了我七星閣的名聲!”她語速飛快,仿佛在背誦一篇極其拗口的經文,說完,臉頰已飛起兩抹紅霞。
歐衛抱著匣子,看著眼前強裝鎮定卻霞飛雙頰的聖女,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點癢,有點暖,還有點…說不出的滋味。他嘿嘿傻笑起來:“哦…抵押啊…行!抵押好!仙子放心,我歐衛一定好好保管!人在匣子在!”
“誰要你人在匣子在!”搖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尤其那傻笑格外礙眼,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裏麵的東西…省著點用!尤其那支‘月影遁空簪’,蘊含空間之力,可瞬息遠遁千裏,但一月僅能催動一次!非絕境不可輕用!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歐衛點頭如搗蒜,寶貝似的抱著匣子,“仙子真是…雪中送炭!不,是錦上添花!不對,是…”
“閉嘴!”搖光被他貧得心煩意亂,尤其看到他那身破爛衣服和臉上的爪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猛地抬手,一道星輝射出,精準地打在歐衛手腕上。
“哎喲!”歐衛吃痛,下意識鬆手。
搖光衣袖一卷,那件被歐衛抱在懷裏、皺巴巴、後背繡著q版玄龜的七星閣弟子服瞬間飛回她手中。她看也不看,指尖星芒一閃,衣服瞬間化為齏粉,隨風飄散。
“我的衣服!”歐衛心疼地叫起來。
“髒了,礙眼。”搖光冷冷道,仿佛隻是拂去一粒塵埃。做完這一切,她似乎鬆了口氣,看也不再看歐衛,轉身便走,隻留下一句清冷的話飄在晨風裏:
“活著回來…還債。”
青鸞衝著歐衛得意地揚了揚脖子,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仿佛在說“看吧,主母還是心疼我的”,然後才戀戀不舍地追著搖光翩然飛去。
歐衛抱著沉甸甸的紫檀木匣,站在原地,看著那抹消失在晨光中的星輝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半晌,才撓撓頭,嘿嘿傻笑兩聲:“抵押就抵押…還債就還債…嘿嘿…”
他寶貝似的把匣子塞進須彌袋,轉身衝進屋子,開始了他轟轟烈烈的“搬家”大業。靈果?裝!點心?裝!不知道哪個師侄落下的彈弓?裝!牆角那壇聞著挺香的酒?裝!甚至把被青鸞拆下來的半扇門板都塞了進去…反正地方大!
玄龜慢悠悠地爬到院子中央,看著歐衛如同土匪過境般掃蕩,尾巴尖在青石板上劃拉,留下幾個水痕大字:
“搬家?逃荒?傻氣衝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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