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青樓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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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河畔,華燈初上。
    “藏芳閣”三層繡樓的雕花木窗後,歐衛僵硬地坐在一張鋪著軟緞的繡墩上,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抗議。他身上套著一件極其不合身的、水紅色繡著纏枝芙蓉的束腰羅裙,裙擺短了一大截,露出底下沒來得及換掉的、沾著泥點的男式長褲和靴子。臉上被陸仁賈用劣質胭脂水粉糊了厚厚一層,白得像刷了牆灰,兩坨誇張的腮紅如同猴屁股,眉毛被炭筆描得又粗又黑,直插鬢角。
    最要命的是頭頂,陸仁賈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一個插滿廉價珠花和絨花的假髻,歪歪斜斜地扣在他頭上,沉甸甸的,還散發著一股陳年的頭油味。
    “別動別動!還沒好!” 陸仁賈正拿著一根燒黑的細木棍,撅著屁股,小心翼翼地湊近歐衛的臉,試圖給他“畫眉點睛”,“嘖嘖,歐師弟這底子…稍微捯飭捯飭,還真有點…呃…清秀!就是這眉毛得再細點,顯得溫婉…”
    “溫婉你個頭!” 歐衛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感覺額角的青筋在歡快地蹦迪。他強忍著把臉上這層“牆灰”搓掉、再把陸仁賈塞進胭脂河裏的衝動。為了救小黑龜爺),他忍了!
    “哎呀,將就點嘛!” 陸仁賈退後兩步,打量著自己的“傑作”,小眼睛裏閃爍著市儈的滿意光芒,“你看,這不就挺像那麽回事了?新來的粗使丫頭‘小翠’!名字我都給你想好了!多接地氣!”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同樣不合身、漿洗得發白的藍布碎花裙,以及臉上同樣慘不忍睹的妝容,“我是你的好姐妹‘春花’!咱們姐妹情深,一起投奔藏芳閣,求口飯吃!”
    歐衛看著銅鏡裏那個不倫不類、如同年畫上走下來的妖怪般的“自己”,再想想這身打扮的目的——混進青樓打探小黑龜爺)的下落,一股悲憤夾雜著荒誕的羞恥感直衝頭頂。
    “陸胖子!” 歐衛壓低了聲音咆哮,金紅色的火星子不受控製地從指尖冒出來,差點把裙子點著,“你最好祈禱這法子有用!不然我第一個把你烤成燒豬!”
    “放心放心!” 陸仁賈拍著胸脯拍得劣質脂粉簌簌往下掉),“我打聽清楚了!七星劍宗那幫冰疙瘩,抓了龜…小黑,關在鎮外七星別院的地牢裏!那地方守衛森嚴,硬闖是找死!但今天搖光聖女她們幾個女弟子,被本地幾個附庸風雅的修真家族請到這藏芳閣頂樓‘品茗論道’!這可是天賜良機啊歐師弟!咱們混進去,說不定能聽到點有用的消息!比如…換崗時間?地牢位置?或者…她們聊嗨了,直接把小黑燉了狗肉煲的計劃?”
    “閉嘴!” 歐衛聽到“狗肉煲”三個字,眼皮狂跳,體內真炎又是一陣躁動。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殺人的衝動,“那…那龜蛋呢?你放哪了?” 他指了指陸仁賈依舊鼓囊囊的胸口。
    “這個?” 陸仁賈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懷裏,“放心!這可是咱們的護身符兼竊聽寶貝!我把它裹在‘春花’的…呃…特製‘胸墊’裏了!絕對安全隱蔽!萬一情況不對,還能當暗器砸人!蛋爺罵起人來,那可是不分敵我的大殺器!”
    歐衛:“……” 他感覺自己的下限又被刷新了。
    “好了好了!時辰差不多了!走!春花帶小翠妹妹,拜見管事媽媽去!” 陸仁賈捏著嗓子,努力模仿著尖細的女聲,扭著水桶腰被裙子勒得更加突出),推開了房門。
    藏芳閣內,絲竹管弦之聲靡靡入耳,混合著濃鬱的脂粉香、酒氣和男男女女的調笑聲。一樓大堂觥籌交錯,鶯歌燕舞。穿著清涼薄紗的舞姬在中央高台上翩翩起舞,引來陣陣喝彩。各色客人摟著姑娘,在雅座間推杯換盞,場麵奢靡而混亂。
    歐衛低著頭,努力縮著肩膀雖然效果甚微),跟在扭捏作態的“春花”身後,如同一個受氣的小媳婦,艱難地穿過人群。劣質脂粉的氣味、濃烈的酒氣、還有那些黏膩的視線,讓他體內的真炎蠢蠢欲動,肩頭那朵被冰封的桃花似乎都煩躁地掙紮了一下。
    “哎喲!新來的?” 一個濃妝豔抹、穿著大紅綢裙、搖著團扇的中年婦人攔住了他們,正是藏芳閣的管事劉媽媽。她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如同探照燈,在歐衛和陸仁賈身上來回掃視,尤其在歐衛那明顯短一截的裙擺和露出的靴子上停留了許久,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
    “嘖嘖…春花?小翠?” 劉媽媽用團扇掩著鼻子,仿佛聞到了什麽怪味,“這身板…這模樣…這妝畫的…跟鬼畫符似的!媽媽我開的是藏芳閣,不是收容叫花子的善堂!去去去!後院廚房還缺兩個刷碗的粗使婆子!你們去那兒報到吧!” 她不耐煩地揮著團扇,像趕蒼蠅一樣。
    “別啊!劉媽媽!” 陸仁賈春花)連忙堆起諂媚到極致的笑容,扭著腰上前,變戲法似的從“胸墊”其實是懷裏)裏摸出幾塊碎銀子,塞進劉媽媽手裏,“您老行行好!我們姐妹命苦啊!家鄉遭了災,一路逃荒到此…就想著在媽媽您這寶地,尋個安身立命的活兒!不求伺候爺們兒,端茶倒水,灑掃庭院都行!您看我這妹子…” 他指了指歐衛,“雖然粗笨了點,但力氣大!能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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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衛配合地努力擠出一個“溫順”的笑容,結果因為臉上脂粉太厚,嘴角抽搐,表情扭曲得如同惡鬼現世。
    劉媽媽掂量著手裏的碎銀子,又看了看歐衛那“猙獰”的笑容和露出的靴子,嫌棄地撇撇嘴:“罷了罷了!看你們也怪可憐的!先去三樓‘聽雨軒’外候著!今日頂樓有貴客包場論道,茶水點心需求大!你們就在外麵廊下聽候差遣,給姑娘們跑跑腿!記住!不許進內間!不許亂看亂聽!更不許驚擾了貴客!否則…哼哼!”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是是是!謝謝劉媽媽!謝謝媽媽!” 陸仁賈千恩萬謝,拉著歐衛就往樓梯走。
    “春花”和“小翠”如同兩尊門神,一左一右,僵硬地杵在“聽雨軒”雅間外的雕花廊柱旁。雅間門窗緊閉,裏麵隱隱傳出清越的琴聲和女子清冷的談笑聲,正是搖光聖女和幾位七星劍宗女弟子的聲音。
    “聽!裏麵在說話!” 陸仁賈壓低聲音,興奮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歐衛,隨即把耳朵緊緊貼在冰涼的門板上,努力捕捉裏麵的隻言片語。
    歐衛也凝神細聽。他耳力本就強於常人,加上裏麵似乎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對話斷斷續續地飄了出來。
    “…搖光師姐,那瘸腿黑狗…關在別院地牢…真有古怪?值得您親自下令帶回來?” 一個略顯稚嫩的女聲似乎是搖光的師妹玉衡)問道。
    “嗯。” 搖光清冷的聲音傳來,如同冰珠落玉盤,“那狗…絕非尋常。能微微撼動七星劍陣威壓…其體內…似有一股極其古老沉重的氣息…雖微弱,卻…位格極高。帶回詳查,或與那魔龍混血有關。”
    “位格極高?” 另一個聲音開陽使)帶著疑惑,“一條土狗?”
    “莫要小覷。” 搖光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我已傳訊宗門,請‘鑒靈長老’明日啟程前來。在他抵達之前,地牢加派雙倍人手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那魔種歐衛!他定會前來營救!傳令下去,鎮內鎮外,加強巡查!”
    “是!” 幾個女生齊聲應道。
    歐衛和陸仁賈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鑒靈長老?七星劍宗專門鑒定奇物異獸的老怪物!要是讓他看出小黑龜爺)的真身…後果不堪設想!
    “明日…明日鑒靈長老就到…時間緊迫…” 陸仁賈急得抓耳撓腮,臉上的劣質脂粉簌簌往下掉,“得想辦法混進別院地牢啊!”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翠綠紗裙、端著紅漆托盤的俏麗丫鬟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托盤上放著幾碟精致的點心和一壺剛沏好的靈茶,熱氣嫋嫋,茶香四溢。
    “你們兩個!新來的粗使?” 翠衣丫鬟打量了一下歐衛和陸仁賈那慘不忍睹的妝容和裝扮,眼中閃過一絲鄙夷,“正好!把這點心茶水送進聽雨軒去!手腳麻利點!別笨手笨腳的驚擾了仙子們!” 她似乎懶得進去伺候,直接把托盤塞給了離得最近的歐衛。
    歐衛:“……” 他看著手裏的托盤,又看看緊閉的雅間門,心髒猛地一跳!進去?!直麵搖光?!
    “快去啊!愣著幹什麽!” 翠衣丫鬟不耐煩地催促。
    “哎!這位姐姐!我去我去!” 陸仁賈春花)連忙堆笑,伸手就要去接托盤,“我這妹子笨手笨腳的,別衝撞了貴客!我去送!”
    “誰讓你去了?” 翠衣丫鬟柳眉一豎,指著歐衛,“讓她去!你在這候著!正好讓仙子們看看新來的丫頭,省得以後衝撞!” 她說完,扭著腰肢走了。
    陸仁賈傻眼了。
    歐衛端著托盤,如同端著燒紅的烙鐵,手心裏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體內躁動的真炎,對著陸仁賈使了個“見機行事”的眼色,然後硬著頭皮,用腳尖輕輕頂開了聽雨軒虛掩的門扉。
    吱呀——
    雅間內,熏香嫋嫋,布置清雅。搖光聖女端坐主位,依舊是那身纖塵不染的雪白宮裝,清冷如月。她身旁左右,坐著四位同樣氣質清冷、姿容不俗的七星劍宗女弟子天璿、天璣、玉衡、開陽)。五人麵前擺著清茶,正低聲交談。中央,一位蒙著麵紗的琴師正在撫琴,琴音淙淙。
    歐衛低著頭,努力縮著肩膀,學著記憶中那些丫鬟的樣子,邁著小碎步實際是僵硬的挪動),盡量不發出聲音,將托盤輕輕放在搖光身側的矮幾上。劣質的脂粉味混合著點心茶水的香氣,在雅間裏顯得格外突兀。
    他屏住呼吸,心髒狂跳,生怕被認出來。眼角餘光飛快地掃過搖光清冷的側臉,發現她正端起茶杯,似乎並未留意自己這個“粗使丫頭”。
    “這茶…” 搖光櫻唇微啟,聲音清冷。
    歐衛心中一緊,以為要問茶,連忙捏著嗓子,努力擠出尖細顫抖的聲音:“回…回仙子…是…是上好的…碧螺春…”
    “噗嗤!” 旁邊一位女弟子天璣使)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即又趕緊板起臉。實在是這“丫鬟”的聲音太過古怪,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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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光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清冷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歐衛身上。
    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歐衛臉上厚厚的脂粉偽裝!歐衛感覺自己的偽裝在她眼中如同透明!他體內的真炎應激般猛地一跳!肩頭那朵被冰封的桃花也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完了!被發現了!歐衛心頭警鈴大作,幾乎要立刻爆發真炎奪路而逃!
    然而,搖光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誇張的妝容、短一截的裙擺、露出的男式靴子,以及肩頭那朵刺眼的桃花上停留了一瞬。她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混合著荒謬、鄙夷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
    隨即,她移開了目光,仿佛隻是看到了一件極其礙眼又無關緊要的垃圾。
    “茶涼了。” 搖光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剛才那一瞥從未發生,“換一壺熱的來。”
    “是…是…” 歐衛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應道,抓起空茶壺,逃也似的退出了雅間,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廊下,陸仁賈焦急地湊上來:“怎麽樣?沒露餡吧?”
    歐衛心有餘悸地搖搖頭,壓低聲音:“暫時沒有…但搖光好像…看到我了…又好像沒看到…她讓我換壺熱茶。”
    “那就好!那就好!” 陸仁賈鬆了口氣,隨即又苦著臉,“換茶?這上哪弄熱茶去?廚房可遠了…”
    就在這時,陸仁賈懷裏特製胸墊裏),那顆太古妖卵突然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一個尖利刻薄、帶著濃濃睡意和被打擾的不爽意念,清晰地傳入陸仁賈和近在咫尺的歐衛腦海:
    “蠢材!沒長手嗎?那點小火苗留著孵蛋呢?燒壺水都不會?!”
    陸仁賈和歐衛同時一愣!
    對啊!真炎!
    歐衛眼睛一亮!他飛快地跑到廊下一個無人角落,左右看看無人注意,將空茶壺放在地上。指尖小心翼翼地凝聚起一絲比燭火還微弱的金紅色真炎,湊近壺底。
    嗤…
    水汽瞬間蒸騰!壺裏的殘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溫、翻滾!眨眼間便沸騰起來!
    成了!歐衛心中一喜,連忙收起真炎。他拎起滾燙的茶壺,正要往回走,卻聽到雅間內再次傳出搖光清冷的聲音,似乎在吩咐什麽:
    “…那黑狗…關押之地…入口在別院西南角假山下的枯井…需以‘天璿’玉符方能開啟禁製…玉符由開陽師妹貼身保管…”
    開陽使的聲音立刻響起:“師姐放心!玉符就在我貼身內袋!絕無閃失!”
    枯井!天璿玉符!貼身內袋!
    關鍵信息!歐衛和廊下偷聽的陸仁賈同時精神一振!
    “快!把茶送進去!別讓她們起疑!” 陸仁賈連忙推了歐衛一把。
    歐衛定了定神,再次端著滾燙的茶壺,低頭走進雅間。這一次,他更加鎮定,將茶壺輕輕放在矮幾上。
    “仙子…您要的熱茶…” 他依舊捏著嗓子。
    搖光這次連眼皮都沒抬,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他放下。
    歐衛鬆了口氣,正準備躬身退下——
    “慢著。” 一個慵懶嫵媚、帶著幾分醉意的聲音突然從雅間角落傳來。
    歐衛心頭一跳,循聲望去。
    隻見雅間最內側,一張鋪著雪白狐裘的貴妃榻上,斜倚著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穿著極其大膽的嫣紅薄紗長裙,露出一截雪白瑩潤的玉臂和精致的鎖骨。雲鬢微鬆,斜插一支赤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臉上覆著半透明的紅紗,隻露出一雙波光流轉、勾魂攝魄的桃花媚眼,此刻正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歐衛。
    正是藏芳閣的頭牌花魁——紅綃姑娘!
    她似乎喝了不少酒,玉頰飛霞,眼波迷離,更添幾分慵懶風情。她伸出塗著鮮紅蔻丹的纖纖玉指,對著歐衛勾了勾,聲音甜膩得如同浸了蜜糖:
    “那個…新來的小丫頭…對,就是你…過來…給姐姐我…斟杯酒…”
    歐衛頭皮瞬間炸了!
    紅綃那雙波光流轉的桃花媚眼,隔著半透明的紅紗,如同帶著鉤子,牢牢鎖在歐衛僵硬的背影上。那句“斟杯酒”的慵懶邀請,甜膩得如同蜜糖,卻讓歐衛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小丫頭…愣著做什麽?還不過來?” 紅綃的聲音帶著一絲醉意的嬌嗔,尾音微微上挑,如同羽毛搔刮著心尖。她塗著鮮紅蔻丹的玉指,又輕輕勾了勾。
    雅間內,琴音不知何時已停。搖光聖女依舊端坐主位,清冷的眸光淡淡掃過歐衛僵直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貴妃榻上那抹慵懶的嫣紅,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隨即端起茶杯,仿佛置身事外。其他幾位七星劍宗女弟子也停下了交談,目光好奇地在歐衛和紅綃之間來回逡巡,帶著幾分看戲的意味。
    “快去啊!傻丫頭!紅綃姑娘叫你呢!” 廊下,陸仁賈春花)急得直跺腳,用氣聲拚命催促,臉上的劣質脂粉撲簌簌往下掉。他恨不得自己衝進去替歐衛斟酒,可惜那翠衣丫鬟臨走前特意“關照”他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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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衛深吸一口氣,感覺懷裏的妖凰翎羽都似乎被這緊張的氣氛烘得發燙。他努力壓下體內躁動的真炎,強行讓自己轉過身,低著頭,邁著比剛才更加僵硬的小碎步,挪到那張鋪著雪白狐裘的貴妃榻前。一股混合著濃鬱酒香、甜膩體香和高級脂粉的味道撲麵而來,熏得他肩頭那朵冰封的桃花都瑟縮了一下。
    他不敢抬頭,更不敢看那雙仿佛能吸人魂魄的桃花眼,目光死死盯著榻前矮幾上那隻晶瑩剔透的琉璃夜光杯和旁邊一個雕花銀酒壺。
    “姐姐…要…要喝什麽酒?” 歐衛捏著嗓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像受驚的小鵪鶉。
    “嗬…” 紅綃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醉意的輕笑,那笑聲如同羽毛搔過琴弦,撩人心魄。她微微撐起上半身,薄紗滑落,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藕臂,鮮紅的蔻丹指向銀酒壺,“就…就倒那個…十年份的‘胭脂醉’…要…要滿上…”
    歐衛如蒙大赦,連忙伸手去抓那銀酒壺。壺身冰涼,入手沉重。他小心翼翼地傾斜壺身,琥珀色的酒液帶著馥鬱的果香,汩汩流入琉璃杯中。
    就在酒杯即將注滿,歐衛準備收手的刹那——
    紅綃那隻塗著鮮紅蔻丹的玉手,如同靈蛇出洞,毫無預兆地、極其自然地搭在了歐衛端酒壺的手腕上!
    冰涼!滑膩!
    如同被毒蛇纏住!
    歐衛渾身劇震!手腕下意識地猛地一縮!體內真炎應激般轟然爆發!雖被他強行壓製在皮膚之下,但那瞬間騰起的灼熱感,卻清晰地透過手腕的肌膚,傳遞給了紅綃!
    “呀!” 紅綃仿佛被燙到一般,發出一聲短促的嬌呼,觸電般收回了手。她那雙桃花媚眼瞬間瞪圓,隔著紅紗,流露出極其真實的驚訝和一絲…玩味?
    “小丫頭的…手…好燙啊…” 她揉著自己被“燙”到的手腕,聲音帶著委屈的顫音,眼波卻更加流轉,如同發現了什麽新奇玩具,“莫不是…爐灶邊待久了?這身子骨…火氣也太旺了些…”
    雅間內,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搖光聖女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冰藍色的眸光再次掃過歐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其他幾位女弟子也麵露訝色。
    歐衛心髒狂跳,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他強作鎮定,捏著嗓子解釋:“奴…奴婢剛才…在後廚…燒…燒水…不小心…碰了爐子…”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哦?燒水啊…” 紅綃拉長了音調,尾音帶著鉤子,她慵懶地靠回狐裘裏,一手支著香腮,另一隻手指了指那杯剛倒滿的“胭脂醉”,“那…姐姐手被你燙著了…沒力氣…小丫頭…你喂我喝…”
    喂?!歐衛腦子“嗡”的一聲!這妖女到底想幹什麽?!
    “紅綃姑娘醉了。” 搖光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莫要為難下人。”
    “哎呀…搖光仙子…您不懂…” 紅綃媚眼如絲地瞟了搖光一眼,帶著醉醺醺的撒嬌口吻,“這丫頭…有趣得緊…手燙…身子也硬邦邦的…不像個姑娘家…” 她說著,目光如同探照燈,在歐衛那明顯寬厚的肩膀、被裙子勉強勒住的腰身輪廓,以及裙擺下露出的、沾著泥點的男式靴子上來回掃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倒像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穿了姐姐的裙子…來尋樂子呢?”
    轟!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驚雷!
    搖光聖女端坐的身姿依舊未動,但周身的氣息瞬間冷冽了幾分,握著茶杯的指尖微微發白。天璿、天璣幾位女弟子更是臉色一變,手不自覺地按上了腰間的劍柄!目光如同利劍,齊刷刷刺向歐衛!
    空氣仿佛凝固了!雅間內落針可聞!隻剩下紅綃帶著醉意的、若有若無的輕笑。
    歐衛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臉上那層厚厚的劣質脂粉也掩蓋不住騰起的紅暈氣的和羞的)!體內的鳳凰真炎如同被澆了滾油的火山,瘋狂咆哮,幾乎要衝破壓製!肩頭那朵冰封的桃花劇烈震顫,冰晶簌簌開裂!
    完了!徹底暴露了!這妖女絕對是故意的!
    “紅綃姑娘說笑了!” 陸仁賈春花)那尖利變調的破鑼嗓子猛地從門外響起!隻見他扭著水桶腰,以完全不符合那身碎花裙的速度衝了進來,臉上堆滿了誇張的諂笑,一個滑跪撲倒在貴妃榻前,正好擋在歐衛和紅綃之間!
    “哎喲喂!我的好姐姐!您可真是喝高了!瞧您這玩笑開的!” 陸仁賈春花)一邊用身體擋住歐衛,一邊對著紅綃擠眉弄眼,“我家小翠妹子啊,打小就是個苦命人!爹娘走得早,跟著她叔父在鐵匠鋪裏打鐵!那可是掄大錘的活兒!風吹日曬,皮糙肉厚,手能不燙嗎?身子骨能不硬嗎?這裙子…還是撿我那死鬼前夫小妾穿剩下的呢!短一截多正常!您老行行好,可別拿我們苦命人開涮了!”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身後僵硬的歐衛,示意他快撤。
    紅綃被陸仁賈這突如其來的一撲加連珠炮似的“訴苦”弄得一愣,隨即看著“春花”那張糊滿劣質脂粉、表情誇張如同戲子的胖臉,以及他身後那個“小翠”僵硬如木偶的姿態,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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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咯咯…鐵匠鋪…掄大錘…撿小妾的裙子…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後合,薄紗下的花容亂顫,步搖叮當作響,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春花啊春花…你這妹子…可真是個…妙人兒!”
    搖光聖女看著眼前這場鬧劇,眉頭蹙得更緊,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和厭惡。她放下茶杯,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冰冷:“夠了。紅綃姑娘既已盡興,我們便不打擾了。” 她起身,目光如寒冰掃過還跪在地上的“春花”和僵立的“小翠”,“藏芳閣的下人,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是是是!仙子教訓的是!我們這就滾!這就滾!” 陸仁賈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拽起歐衛,點頭哈腰地退出了雅間。
    門“砰”地一聲關上。
    廊下,陸仁賈靠著冰涼的廊柱,大口喘著粗氣,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臉上的脂粉被汗水衝得溝壑縱橫:“嚇…嚇死我了…那紅綃…絕對是故意的!她肯定看出什麽了!”
    歐衛臉色鐵青,一把扯下頭上沉甸甸的假髻,狠狠摔在地上!劣質珠花滾了一地。“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踐踏!
    “別急別急!” 陸仁賈連忙拉住他,“情報到手了!枯井!天璿玉符!在開陽身上!就在裏麵!咱們得想辦法弄到玉符!”
    “怎麽弄?!” 歐衛低吼,“硬搶?現在衝進去跟搖光她們拚命?!”
    “硬搶當然不行!得智取!” 陸仁賈小眼睛滴溜溜亂轉,目光掃過緊閉的雅間門,又掃過懷裏特製胸墊)的位置,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賭徒般的瘋狂,“有了!用蛋爺!”
    “蛋爺?” 歐衛一愣。
    “對!” 陸仁賈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蛋爺那‘嘴炮’功夫,驚天動地!連魔穢都能罵跑!咱們把它…想辦法弄到雅間門口!讓它…呃…‘不小心’弄出點大動靜!吸引裏麵人的注意!然後…嘿嘿…渾水摸魚!或者…等她們出來查看的時候,咱們再找機會!”
    “弄出大動靜?” 歐衛想象了一下那顆太古妖卵在七星劍宗聖女麵前破口大罵的場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確定…不會直接把我們都炸了?”
    “富貴險中求啊歐師弟!” 陸仁賈一咬牙,“總比硬闖強!再說了,蛋爺罵人又不分敵我,說不定還能幫咱們罵罵那幫冰疙瘩出出氣呢!”
    就在這時,陸仁賈懷裏特製胸墊裏),那顆太古妖卵突然又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一個尖利刻薄、帶著濃濃鄙夷和不耐煩的意念再次清晰地傳入兩人腦海:
    “兩個蠢材!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要勞煩本座出手?當本座是街頭賣藝的猴兒嗎?!報酬!十塊上品靈石!少一塊都不幹!”
    陸仁賈和歐衛麵麵相覷。
    這蛋…還帶討價還價的?!
    陸仁賈哭喪著臉,對著懷裏的蛋作揖:“蛋爺!蛋祖宗!您老行行好!十塊上品靈石…賣了我們也湊不出來啊!事成之後…呃…給您找一百隻最肥美的母雞…圍著您孵蛋!保證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怎麽樣?”
    妖卵震動了一下,意念帶著一絲不屑:
    “哼!凡俗土雞!也配伺候本座?!靈石!就要靈石!”
    “那…那八塊?” 陸仁賈試圖砍價。
    “十塊!少一塊免談!本座繼續睡覺!”意念斬釘截鐵。
    “成交!” 歐衛猛地一咬牙,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他實在受夠了這身打扮和這鬼地方!隻要能救龜爺,別說十塊上品靈石,一百塊他也敢欠!“蛋爺!隻要您老幫忙引開裏麵那些人的注意!十塊上品靈石!我歐衛砸鍋賣鐵也給您湊上!”
    妖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評估歐衛的“信譽”。隨即,意念帶著一絲勉為其難:
    “哼!小子!記住你的話!若敢賴賬…本座讓你知道什麽叫‘蛋碎人亡’!現在…把本座放到那門口去!離遠點!捂好耳朵!”
    陸仁賈和歐衛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陸仁賈小心翼翼地將懷裏包裹著妖卵的破布包解下,如同捧著絕世珍寶也是絕世炸彈),躡手躡腳地走到聽雨軒雅間的門邊,輕輕地將布包放在門檻內側,正對著門縫的位置。
    兩人立刻如同受驚的兔子,飛快地退到走廊拐角處,死死捂住了耳朵,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雅間內。
    搖光正欲帶著幾位師妹起身告辭。
    紅綃慵懶地倚在貴妃榻上,把玩著那杯沒喝的“胭脂醉”,桃花媚眼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口方向,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就在這時——
    嗡!!!
    一股無形卻狂暴至極、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恐怖精神衝擊波,毫無預兆地穿透了雅間的門板!如同億萬隻毒蜂同時振翅,又如同無數潑婦在靈魂深處尖聲咒罵!一個尖利、刻薄、充滿了無盡惡毒和極致侮辱的意念,如同炸雷般在雅間內每一個生靈的腦海中瘋狂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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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呔!裏麵那群冰疙瘩!給本座聽好了!”
    “一個個穿得人模狗樣!裝什麽清高仙子?!骨子裏還不是俗物一堆?!”
    “尤其是那個穿白的!整天板著張死人臉!給誰看呢?!是不是便秘十年拉不出來憋的?!”
    “還有那幾個跟班的!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看什麽看?!沒見過美蛋嗎?!”
    “一群假正經!偽君子!道貌岸然的臭石頭!也配在本座麵前裝腔作勢?!給本座——滾出來受死!!!”
    這意念之惡毒,罵詞之下流,侮辱性之強,簡直突破了想象的極限!比之前在青牛鎮罵魔穢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匯聚了天地間所有最肮髒、最刻薄、最氣死人不償命的詞匯!
    轟!
    雅間內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精神炸彈!
    搖光聖女那張萬年冰封的絕美容顏,瞬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冰層寸寸碎裂!她握著冰魄劍柄的玉手猛地攥緊,指節泛白!一股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寒意轟然爆發!頭頂的發簪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噗!” 修為稍弱的玉衡使首當其衝,臉色一白,直接噴出一小口鮮血,眼神渙散,顯然被這精神衝擊傷到了心神!
    “啊!” 天璿、天璣、開陽幾位女弟子也是如遭重擊,臉色煞白,頭痛欲裂,體內靈力瞬間紊亂!她們何曾受過如此惡毒下流的辱罵?還是直接作用於靈魂?!
    就連一直慵懶看戲的紅綃,此刻也猛地坐直了身體,臉上的醉意瞬間消失無蹤!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媚眼瞪得溜圓,寫滿了難以置信!她手中的琉璃杯“啪嚓”一聲掉在狐裘上,琥珀色的酒液洇開一片深色。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雖然沒用),紅唇微張,仿佛能塞進一個雞蛋!
    “何方妖孽?!滾出來!” 搖光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碎裂,帶著滔天的殺意!冰魄劍“鏘啷”一聲悍然出鞘!恐怖的冰藍色劍氣瞬間充斥整個雅間!桌椅屏風瞬間被凍結、碎裂!
    轟隆!
    雅間厚重的雕花木門,在搖光含怒一擊的劍氣餘波下,如同紙糊般轟然炸裂!木屑紛飛!
    門外,陸仁賈和歐衛死死捂著耳朵,也被那恐怖的意念衝擊和隨之而來的劍氣爆炸震得頭暈眼花,氣血翻騰!他們隻看到一個包裹著破布的圓球妖卵)如同被踢飛的蹴鞠,從炸裂的門洞中骨碌碌滾了出來,一路滾到他們腳邊。
    破布散開,露出那顆布滿暗紅花紋、此刻光華內斂、仿佛“罵累了”的太古妖卵。
    “蛋…蛋爺…您老…威武…” 陸仁賈看著滿地狼藉、寒氣森森的雅間門口,以及裏麵那幾道散發著恐怖殺氣的倩影尤其搖光那幾乎要凍結時空的眼神),嚇得舌頭都打結了。
    歐衛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抓起地上裝死的妖卵塞進懷裏和妖凰翎擠在一起),對著陸仁賈低吼:“還愣著幹什麽!跑啊!”
    兩人如同喪家之犬,也顧不得什麽“春花”“小翠”的偽裝了,撒開丫子,朝著樓梯口亡命狂奔!身後,是搖光那冰冷刺骨、足以凍結靈魂的怒喝:
    “抓住他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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