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浸泡著膝蓋，寒意如細針般刺入骨髓。歐衛半跪在巨大的玄冰祭台邊緣，赤焱的話語如同滾燙的烙印，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蓋過了潭水的冰冷。
    “混沌之子的心頭精血…”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他低頭，看著自己緊握的拳頭，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皮膚下似乎有赤紅的岩漿在奔流。心頭精血！那是生命本源的精華，是力量的核心，更是壽元的根基！取血，輕則元氣大傷，根基受損，重則當場殞命，道途斷絕！
    祭台上，花蕊的臉色在玄冰寒氣的籠罩下，那層死灰似乎淡去了一絲，但依舊脆弱得如同即將碎裂的琉璃。她胸前的衣襟，被暗紅色能量鎖鏈侵蝕留下的焦痕，像一條猙獰的毒蛇，盤踞在歐衛的視野裏。搖光胸口那焦黑窟窿的畫麵，與眼前花蕊微弱的氣息重疊，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灼燙著他的神經。還有那冰冷、殘酷、頂著母親麵容的“黑鳳凰”…恨意、悲痛、保護欲、以及那源自血脈深處對力量的狂暴渴望，在他體內瘋狂翻攪、衝撞！玄冰魄在腰間皮囊中劇烈震動，發出急促而尖銳的嗡鳴，冰寒的清流不斷試圖湧入，卻一次次被那沸騰的混沌怒焰蒸騰、逼退！
    “呃啊——！” 一股難以抑製的狂暴力量再次失控般從歐衛體內炸開！他猛地抬頭，發出一聲痛苦與暴怒交織的咆哮！雙眼瞬間被濃鬱的血色混沌徹底吞噬，皮膚下赤紅脈絡瘋狂賁張，如同有無數條岩漿毒蛇在皮下蠕動！狂暴的氣流以他為中心炸開，腳下的冰冷潭水被硬生生排開，形成一個凹陷的漩渦！他像一頭徹底掙脫枷鎖的凶獸，猛地一拳砸向身旁堅硬的玄冰祭台！
    “轟！”
    祭台邊緣的玄冰被這蘊含了失控混沌之力的一拳砸得冰屑紛飛，留下一個清晰的拳印！整個遺跡空間都仿佛隨之震動了一下！歐劍被這股狂暴的衝擊波逼得後退一步，臉色驟變。
    “兄長！控製住！” 歐劍厲聲喝道，同時一步上前，手掌泛起冰藍色的清光，毫不猶豫地按在歐衛後心要穴！精純冰冷的問劍閣真元如同決堤的冰河，強行灌入歐衛那如同熔爐般翻騰的經脈！
    “噗！” 兩股性質截然相反、卻又同源的力量在歐衛體內猛烈衝突，他身體劇震，再次噴出一口灼熱的鮮血。鮮血濺落在冰冷的玄冰祭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竟冒起縷縷詭異的青煙。歐劍的真元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混沌的漩渦核心，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卻也暫時壓製住了那股毀滅性的暴走衝動。歐衛眼中的血色混沌如同潮水般劇烈波動、翻湧，時而占據整個瞳孔，時而又被強行逼退，露出底下布滿血絲、痛苦掙紮的清明。
    “放開我！” 歐衛嘶啞地低吼，身體因劇痛和力量的衝突而劇烈顫抖，卻無法掙脫歐劍灌注了全力的手掌。
    “你想死嗎？！還是想拉著花蕊和我們一起陪葬？！” 歐劍的聲音冰冷如鐵，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歐衛混亂的意識上。他看著兄長那幾乎要被混沌吞噬的眼睛，心痛如絞，但此刻容不得半分猶豫。“取血之事，我來！”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目光越過歐衛顫抖的肩膀，落在那幽暗盡頭、散發著亙古威壓的混沌星門之上。那扇門，是唯一的希望，也是索命的祭台。
    “放你娘的屁！” 歐衛猛地扭頭，眼中血色與清明瘋狂交織，那份屬於兄長的、不容置疑的暴烈再次壓倒了混沌的侵蝕。他一把甩開歐劍的手，力道之大，讓歐劍都踉蹌了一下。“老子是兄長！要死也是老子先死！輪不到你出頭！” 他幾乎是咆哮著吼出這句話，聲音在空曠的遺跡中回蕩，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話音未落，歐衛猛地反手拔出腰間那柄跟隨他多年的、刃口布滿細密缺口的精鋼匕首！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隻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決絕！匕首冰冷的鋒芒在幽藍的磷光下閃過一道刺目的寒光！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利刃入肉聲響起！
    匕首的尖端，帶著歐衛全部的力量和意誌，精準而凶狠地刺入了自己左胸心口偏上一點的位置！避開了絕對致命的心髒中樞，卻正是心頭精血匯聚流轉的關竅所在！
    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了歐衛的每一根神經！那痛楚仿佛來自靈魂深處，帶著生命被強行剝離的恐怖悸動！他魁梧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轟中，所有的動作、所有的嘶吼都凝固在了這一刻。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
    赤紅的、滾燙的、帶著奇異金色光點的血液，順著匕首的血槽，如同粘稠的岩漿般，一滴、一滴，沉重地滴落下來。這血液似乎蘊含著難以想象的能量和生命氣息，滴落在下方冰冷的玄冰祭台上，竟沒有立刻凍結，反而如同燒紅的鐵水滴入冷水，發出更加劇烈的“嗤嗤”聲！每一滴血落下，都在堅硬的玄冰表麵灼燒出一個小小的、深不見底的焦黑孔洞，縷縷帶著混沌氣息的赤金煙霧從中嫋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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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 歐劍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心髒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失聲驚呼，想要衝上去阻止，卻看到歐衛猛地抬起頭！
    那雙眼睛！痛苦到極致，瞳孔因劇痛而劇烈收縮，眼白被爆裂的血絲徹底覆蓋！但那翻騰的血色混沌，卻在心口劇痛和意誌爆發的雙重衝擊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野獸般的凶狠與絕對的清醒！那是一種用極致痛苦換來的、短暫而強大的清明！他用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強行壓製了暴走的混沌！
    “別…過來！” 歐衛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他握著匕首的手因為劇痛而劇烈顫抖，指關節捏得發白，卻死死地、穩穩地控製著匕首，不讓它偏移半分！他艱難地、一步一步，如同背負著整座青冥山嶽，朝著遺跡深處那扇巍峨聳立的混沌星門挪去！每一步落下，都伴隨著心口匕首的攪動，都有一大股滾燙的心頭精血順著匕首湧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留下一條斷斷續續、觸目驚心的赤金血痕！那血痕散發著驚人的熱量和生命波動，與遺跡中古老蒼涼的氣息格格不入。
    歐劍僵在原地，看著兄長那踉蹌卻無比堅定的背影，看著那一路延伸的、如同燃燒生命鋪就的血路，巨大的悲痛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他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嚐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強行壓下衝上去的衝動。他不能浪費兄長用命換來的機會！他猛地轉身，盤膝坐在玄冰祭台旁，雙手按在祭台邊緣，將體內殘存的、精純的問劍閣真元毫無保留地注入祭台！冰藍的光芒從他掌心湧出，順著祭台上古老的鳳凰圖騰蔓延，試圖激發祭台殘存的“冰魄寒髓”之力，為花蕊爭取更多的時間！同時，他分出一縷心神，警惕地感應著遺跡入口的方向，防備著黑鳳凰隨時可能突破赤焱的阻截追殺而來！
    赤焱那近乎透明的虛影懸浮在祭台上方，看著歐衛蹣跚而決絕的背影，看著那一路灑落的滾燙心血，他那由微弱光芒構成的麵容上，浮現出深深的震撼與難以言喻的複雜。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另一個同樣為了守護而燃燒自己的身影。他虛幻的手指微微顫動，似乎想做什麽，卻又無力地放下。此刻的他，隻是一縷風中殘燭般的意識投影，連觸碰現實都做不到。
    短短數十丈的距離，對此刻的歐衛而言，如同跨越刀山火海。每一步都伴隨著撕裂靈魂的劇痛和生命力的瘋狂流逝。視野開始模糊，耳邊是血液奔流和自己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汗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破爛的衣衫，黏膩而冰冷。但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在燃燒：向前！開門！救花蕊！救母親！宰了那個狗屁星主！
    終於，他踉蹌著，帶著一身濃重的血腥氣，重重地撞在了那扇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混沌星門之上！冰冷的、非金非石的觸感傳來，帶著一種吞噬萬物的死寂。門上那些繁複到令人眩暈的星辰軌跡和奇異符文，在幽暗的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緩緩流動。
    他顫抖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握著匕首的手猛地按在了星門底部一個不起眼的、形似鳳凰展翅的凹陷符文之上！那符文中心，恰好有一個小小的凹槽！
    滾燙的、帶著歐衛生命本源氣息的心頭精血，順著匕首，如同找到了歸宿的溪流，洶湧地注入那鳳凰符文的凹槽之中！
    “嗡——！”
    就在血液注入凹槽的刹那，整個混沌星門，猛地一震！
    不是劇烈的晃動，而是一種源自物質最深層次的、沉悶而宏大的共鳴！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遠古巨獸，被這滾燙的生命之血所喚醒！
    星門上，那些原本黯淡沉寂的星辰軌跡和奇異符文，驟然亮起！先是微弱的、如同螢火般的點點星光，緊接著，光芒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連接！無數道或銀白、或幽藍、或暗紫、或赤金的線條在巨大的門扉上瘋狂交織、流動、組合！構成了一幅幅浩瀚無垠的星圖，演繹著宇宙的生滅輪回！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蒼茫、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古老威壓，如同無形的海嘯，轟然從星門之上爆發出來！
    “轟隆隆隆——！”
    整個遺跡空間開始劇烈地、持續地震動！不再是之前歐衛砸擊祭台那種震動，而是整個空間結構都在呻吟、在共鳴！穹頂之上，那隔絕著沸騰熔岩的無形力量屏障劇烈波動，流動的暗紅色熔岩天幕瘋狂翻湧，如同暴怒的赤色海洋！無數垂下的幽藍磷光鍾乳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細碎的冰晶和石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冰冷的深潭水麵掀起巨大的波瀾！
    歐衛被這股驟然爆發的恐怖威壓狠狠掀飛！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向後拋去！心口的匕首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終於脫離了他的掌控，“哐當”一聲掉落在遠處的地麵上。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心口的創口狂湧而出！
    “兄長！” 歐劍驚駭欲絕，強行中斷了向祭台的輸送，化作一道劍光撲向歐衛墜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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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歐劍即將接住歐衛的瞬間——
    “哢…哢哢哢…”
    一陣沉重、艱澀、仿佛億萬年來都未曾開啟過的巨大摩擦聲，從那扇被無數星光點亮的混沌星門深處響起！
    星門中央，那道原本嚴絲合縫、仿佛亙古不變的巨大門縫，緩緩地、堅定地…向內裂開了一道縫隙！
    沒有想象中的金光萬丈，也沒有霞光瑞彩。從那道緩緩開啟的縫隙之中，噴湧而出的，是粘稠得如同實質的、翻滾不休的混沌霧靄！那霧靄呈現出一種無法描述的、不斷變幻的暗沉色澤，時而如同最汙穢的泥沼，時而如同凝固的血液，時而又閃爍著吞噬光線的絕對黑暗！一股比星門威壓更加純粹、更加古老、更加令人靈魂顫栗的混沌氣息，如同開閘的洪水，轟然從中傾瀉而出！
    這氣息冰冷、死寂、帶著萬物歸墟的終極絕望，卻又蘊含著最原始、最狂暴的毀滅與創造之力！它瞬間充斥了整個遺跡空間！冰冷的潭水在這氣息下仿佛凝固，幽藍的磷光被壓製得如同風中殘燭！玄冰祭台散發的寒氣瞬間被侵蝕了大半！花蕊即使在昏迷中，身體也本能地劇烈抽搐起來，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歐劍感到自己精純的冰寒真元在這混沌氣息麵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瓦解！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髒！
    “呃…！” 歐衛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地麵上，心口的劇痛和生命力的瘋狂流逝讓他眼前發黑，但那噴湧而出的、純粹到極致的混沌氣息，卻如同最猛烈的補藥，瘋狂地湧入他胸前的傷口！那狂湧的鮮血竟詭異地減緩了流速！他破損的經脈在這混沌氣息的衝刷下，傳來一種萬蟻噬心般的麻癢和劇痛！他感到體內那股被強行壓製的混沌之力，如同幹涸的河床遇到了滔天洪水，瞬間被引動、沸騰、歡呼雀躍！一股新的、更加強大也更加危險的力量，正在他瀕死的軀體中野蠻生長！
    “星門…開了…” 赤焱的虛影在狂暴的混沌氣息衝擊下，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變得更加透明，幾乎要消散。他死死盯著那道不斷擴大的門縫，看著其中翻滾的混沌霧靄，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敬畏，有恐懼，有希望，也有深深的憂慮。他耗費最後的力量，聲音如同遊絲般傳入歐劍耳中：“帶他…進去…赤炎精…在核心…喚醒它…花蕊…才能…有救…小心…裏麵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幻境…”
    話音未落，赤焱那本就微弱至極的虛影，如同泡影般，在洶湧的混沌霧靄中閃爍了幾下，徹底消散於無形。
    “前輩！” 歐劍心中悲慟，卻來不及傷感。他強忍著混沌氣息對自身功體的強烈侵蝕和不適感，一把將地上因混沌灌體而痛苦蜷縮、卻又詭異地恢複著生機的歐衛拽起，半拖半抱。他看了一眼祭台上氣息再次變得微弱的花蕊，又看了一眼那如同巨獸之口般不斷噴湧混沌、門縫已擴大到足以容納數人並肩通過的星門入口！
    沒有退路！
    “走！” 歐劍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攙扶著意識模糊、身體卻在本能吸收混沌而微微抽搐的歐衛，頂著那足以碾碎靈魂的恐怖威壓和侵蝕萬物的混沌氣息，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扇開啟的、通往未知與絕望的混沌星門！
    越是靠近星門，那股混沌的吸力就越發強大！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手在拉扯著他們的身體和靈魂！歐劍的護體劍氣早已被侵蝕殆盡，皮膚傳來被無數細針攢刺般的痛楚，意識也開始變得昏沉。他死死咬著牙，用最後的意誌力，拖著歐衛，一頭紮進了那翻滾不休的、粘稠如同膠質的混沌霧靄之中！
    “嗡——！”
    如同穿過了一層粘稠的、冰冷的、隔絕一切的水幕。外界遺跡空間的震動、熔岩穹頂的紅光、磷光鍾乳石的幽藍、深潭的冰冷…所有感知在瞬間被剝奪！隻剩下純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身體仿佛失去了重量，漂浮在虛無之中，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在這裏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前方，無盡的黑暗深處，突兀地出現了一點光。
    那光極其微弱，如同宇宙盡頭一顆即將熄滅的星辰。但它散發出的氣息，卻瞬間吸引了歐劍全部的注意——溫暖！一種在這絕對死寂冰冷的混沌中，顯得如此突兀、如此珍貴、如此令人靈魂悸動的溫暖！
    那溫暖的氣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燈塔，微弱卻頑強地指引著方向。歐劍心中一振，幾乎是憑借著本能，拖著歐衛，朝著那點微光奮力“遊”去。那溫暖的氣息越來越清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終於，他們穿過了最後一層粘稠的混沌隔膜。
    “噗！”
    腳下傳來了堅實的觸感。粘稠冰冷的混沌霧靄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稀薄。
    眼前的景象，讓歐劍如遭雷擊，瞬間僵立在原地，連扶著歐衛的手都忘了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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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片…難以形容的空間。
    沒有天，沒有地。上下四方，是緩慢旋轉、流淌著的、如同星河般的混沌氣流，呈現出迷幻而危險的暗紫、深藍與墨綠交織的色澤。無數破碎的、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岩石和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奇異造物碎片，如同被凍結的隕石，靜靜地懸浮在這片混沌的“河流”之中，無聲地訴說著久遠年代前的恐怖大戰。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混沌氣息，遠比星門外更加精純、更加原始，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噬著毀滅與重生的力量。
    而在這片混沌虛空的中央，懸浮著一塊相對完整的、巨大的暗金色平台。平台不知由何種材質構成，布滿了古老滄桑的傷痕和難以理解的幾何紋路。
    讓歐劍心神劇震、幾乎無法思考的，是平台上的景象！
    平台中央，一團人頭大小、形態極其不穩定的赤紅色火焰，正在安靜地燃燒著。它的顏色並非凡火，而是一種深邃、內斂、仿佛蘊藏著太陽核心力量的暗紅！火焰的核心處，隱約可見一縷跳動的、純淨的金芒。它散發出的光芒並不耀眼，卻奇異地穿透了周圍的混沌，照亮了平台。一股精純、溫暖、帶著無盡生機與淨化之意的熱力，正源源不斷地從這團火焰中散發出來！正是這股熱力，穿透了混沌，成為了他們唯一的指引！這就是…赤炎精？！那傳說中的淨化混沌的原初之火？！
    然而，更讓歐劍血液幾乎凍結的是——
    在那團安靜燃燒的赤炎精旁邊，一個身影靜靜地跪坐著。
    一襲素白的長裙，在緩慢流淌的混沌氣流中微微拂動，如同風中白蓮。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她背對著他們，微微低著頭，似乎正專注而溫柔地凝視著膝上某個看不見的東西，口中哼唱著一段古老而哀傷的歌謠。那歌謠的調子，如同母親在嬰兒搖籃邊的低語，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憐愛，穿透了混沌的阻隔，清晰地傳入歐劍的耳中！
    那背影！那歌聲！那溫柔到極致的氣息！
    歐劍的呼吸瞬間停滯！一個他隻在師父珍藏的畫像和午夜夢回中見過的身影，無比清晰地撞入他的腦海！
    “娘…？！” 一聲帶著極致震驚、狂喜、以及無法置信的顫抖呼喚，不受控製地從歐劍幹澀的喉嚨裏衝了出來！他下意識地鬆開攙扶歐衛的手，向前踉蹌了一步！
    就在這時！
    “小心！那不是她！” 一個沙啞、虛弱卻帶著絕對清醒和暴戾的聲音在歐劍身後炸響！
    是歐衛！
    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心口的傷口在周圍濃鬱混沌氣息的滋養下，竟然詭異地停止了流血，甚至開始緩慢地蠕動愈合！皮膚下那些赤紅的脈絡依舊清晰可見，但那雙眼睛，雖然布滿血絲，卻不再是混沌的血色，而是一種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凶狠與冰冷！他吸收了大量混沌之力，雖然身體狀態依舊糟糕，但意識卻因劇痛和混沌的刺激而處於一種異常清醒的狀態！
    就在歐劍失聲呼喚的瞬間，歐衛清晰地看到，那個跪坐在赤炎精旁的“母親”背影，在她唱出某個哀婉轉音的刹那，她垂落在身側的一隻手的手指，極其細微地、不易察覺地…痙攣般抽搐了一下！那動作，絕非溫柔的母親該有，更像是一種冰冷的、非人的…僵硬！
    “是陷阱！” 歐衛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失魂落魄的歐劍狠狠向後一拽！
    幾乎就在歐衛拽開歐劍的同時！
    那個背對著他們、哼唱著哀婉歌謠的“玄霜”身影，毫無征兆地動了！
    她猛地轉過頭！
    那張臉！依舊是記憶中母親玄霜那溫婉美麗的容顏！然而，那雙眼睛！卻不再是畫像中的溫柔似水，而是燃燒著兩團與黑鳳凰如出一轍的、冰冷、殘酷、毫無人性的暗紅色火焰！嘴角勾起一個極端扭曲、充滿惡毒和嘲諷的弧度！她一直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抬起——手中握著的，根本不是什麽溫暖的物件，而是一把完全由粘稠黑暗混沌凝聚而成的、扭曲蠕動的詭異長矛！
    “死吧！蟲子！”
    一個完全不同於之前溫柔歌謠的、尖銳、怨毒、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鳴聲從那“玄霜”的口中爆發出來！她手中的黑暗混沌長矛，帶著撕裂靈魂的尖嘯，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快如閃電般朝著歐劍剛才站立的位置狠狠刺去！矛尖所過之處，連緩慢流淌的混沌氣流都被強行撕裂、吞噬！
    “噗！”
    長矛刺空了！因為歐劍被歐衛及時拉開！
    但矛尖帶起的恐怖混沌勁風，依舊狠狠掃過了歐劍的左臂！
    “嗤啦——！”
    歐劍左臂的衣袖瞬間化為飛灰！手臂上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焦黑傷口！傷口邊緣的血肉呈現出被高度腐蝕和灼燒的可怕狀態，並且有絲絲縷縷的黑暗氣息如同活物般，正瘋狂地試圖往他血肉深處鑽去！一股冰冷蝕骨的劇痛伴隨著強烈的靈魂撕裂感瞬間傳來！歐劍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若非歐衛那一拽，此刻被洞穿的，就是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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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賬東西！！” 看到弟弟受傷，歐衛目眥欲裂，體內剛剛吸收的混沌之力混合著滔天的怒火轟然爆發！他根本不顧心口的傷勢，如同被激怒的瘋虎，咆哮著就要撲向那個頂著母親麵孔的怪物！
    “愚蠢的螻蟻！竟敢闖入聖域，褻瀆聖火！” 那“玄霜”麵容的怪物一擊不中，發出更加刺耳的尖嘯。她手中的黑暗長矛一抖，矛身瞬間分裂、增殖，化作數十條扭曲蠕動的黑暗觸手，如同狂舞的毒蛇群，鋪天蓋地般朝著歐家兄弟席卷而來！每一道觸手都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汙穢和純粹的毀滅意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平台中央，那團一直安靜燃燒的赤炎精，似乎被這爆發的黑暗混沌和強烈的戰鬥意誌所刺激，猛地跳動了一下！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熾熱、帶著絕對淨化意誌的溫暖洪流，如同蘇醒的巨龍，轟然從那暗紅的火焰核心中爆發出來！溫暖的紅光瞬間擴散，如同一個巨大的光罩，將整個暗金平台籠罩在內！
    “嗤嗤嗤嗤——！”
    那些狂舞著撲來的黑暗混沌觸手，一接觸到這溫暖的紅光光罩，立刻如同冰雪遇到烈陽，發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觸手表麵冒出大量粘稠的黑煙，瘋狂地扭動、萎縮、消融！那“玄霜”怪物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嘯，身上也冒出絲絲黑煙，仿佛被這紅光灼傷，攻勢瞬間受阻！
    “赤炎精在幫我們？！” 歐劍強忍著左臂鑽心的劇痛和混沌侵蝕的冰冷，又驚又喜。
    “不對！” 歐衛死死盯著那團跳動的火焰，他的感知在混沌之力的加持下變得異常敏銳。他感覺到那溫暖的紅光雖然逼退了黑暗觸手，但光芒本身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那感覺，仿佛有無數雙無形的眼睛，穿透了他們的身體，直抵靈魂深處！冰冷，淡漠，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靈在俯瞰掙紮的螻蟻！
    果然！
    那赤紅的光芒並未攻擊怪物，反而如同擁有生命般，分成了兩道！
    一道光芒，帶著溫和的暖意，如同母親的手，輕柔地拂過歐劍左臂那被黑暗混沌侵蝕的傷口。奇跡發生了！傷口邊緣瘋狂鑽動的黑暗氣息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細微的尖叫聲，迅速消融瓦解！焦黑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結痂，那股蝕骨的冰冷和撕裂感也迅速消退！歐劍感到一股暖流順著手臂湧入體內，連之前被混沌氣息侵蝕的功體都恢複了不少！
    而另一道光芒，卻帶著截然不同的、如同熔岩般灼熱滾燙的意誌，猛地照射在歐衛身上！
    “呃啊——！”
    歐衛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那紅光照射在他身體的瞬間，他皮膚下那些因吸收混沌之力而賁張的赤紅脈絡，如同燒紅的烙鐵般驟然亮起！一股難以想象的灼熱劇痛從全身的經脈、骨髓深處爆發出來！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他體內瘋狂穿刺、攪動！他剛剛因吸收混沌而有所愈合的心口傷口再次崩裂，鮮血狂湧！更可怕的是，那紅光仿佛引燃了他體內所有的混沌之力！那些力量不再受他控製，反而在他體內瘋狂衝突、燃燒、暴走！他的身體表麵開始浮現出細密的、如同瓷器龜裂般的血痕！整個人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隨時可能由內而外地爆裂開來！
    “兄長！” 歐劍大驚失色，想要上前。
    “別過來！” 歐衛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扣著暗金色的地麵，指甲在不知名的金屬上刮出刺耳的聲音，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而劇烈痙攣、抽搐。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團跳動的赤炎精，眼中充滿了暴戾的凶光和不屈的意誌。“它在…考驗…壓製…我的…混沌…！”
    赤炎精的光芒微微波動著，那溫和治愈歐劍的暖光與灼燒壓製歐衛的滾燙紅光涇渭分明。一個古老、宏大、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由無數聲音重疊而成的意念，直接在他們兩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混沌之子…一者純淨，如冰封之泉，可滌汙穢…一者狂暴，如地心之炎，蘊含毀滅…】
    【然，混沌非善非惡，乃本源之力…】
    【欲得聖火認可，駕馭其力…】
    【需直麵爾等內心最深之恐懼，最沉之執念…】
    【於真實幻境之中…】
    【或得解脫，執掌聖火…】
    【或沉淪其中，化為混沌塵埃…】
    隨著這宏大意念的宣告，籠罩著平台的兩道赤紅光芒驟然變得無比刺目！
    歐劍隻覺得眼前一片純粹的白光，意識瞬間被剝離！最後的感知，是那“玄霜”怪物在紅光壓製下發出的怨毒尖嘯，以及兄長歐衛那痛苦到極致的嘶吼…
    白光散去。
    沒有灼熱的混沌虛空，沒有巨大的暗金平台，沒有燃燒的赤炎精，更沒有那個惡毒的怪物。
    歐劍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熟悉的、冰冷的白玉廣場上。清冽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花，吹拂著他的臉頰。遠處，是連綿起伏、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巍峨群山。熟悉的劍氣縱橫之感彌漫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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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問劍閣的寒玉坪？
    不，不對！
    歐劍的心猛地一沉！眼前的問劍閣，與他離開時截然不同！曾經莊嚴肅穆的殿宇樓閣，此刻大半都化作了斷壁殘垣！潔白的玉石地麵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巨大裂痕和焦黑的灼燒痕跡！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那熟悉的、冰冷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混沌氣息！
    更讓他渾身血液瞬間凍結的是——寒玉坪中央，那象征著問劍閣精神支柱的“問天劍碑”，竟然從中斷裂！巨大的斷碑旁，倒著幾個熟悉的身影！
    清霄師叔！他的紫袍被鮮血浸透，心口一個焦黑的窟窿，與搖光的死狀一模一樣！旁邊是性格火爆的烈陽師叔，他怒目圓睜，手中長劍折斷，半邊身體不翼而飛！還有幾位留守的長老，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死狀淒慘！
    而在那斷裂的劍碑之下，一個身影靠坐在冰冷的斷石上。
    一襲染血的白袍，胸前被暗紅色的火焰灼穿了一個恐怖的大洞，邊緣的血肉呈現出被混沌侵蝕的灰敗。他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原本銳利如劍的眼睛，此刻充滿了疲憊、不甘，還有…一絲看到歐劍的欣慰？
    “師…師父？！” 歐劍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顫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玄霄子！他的師父！他的舅舅！竟然…也倒在這裏？！
    “劍…劍兒…” 玄霄子艱難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麽，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你…回來了…快…快走…她…她還在…”
    “她？” 歐劍如遭雷擊，猛地抬頭！
    隻見在寒玉坪的另一端，在無數倒塌的殿宇廢墟之上，一個身影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一襲如夜的黑袍，繡著暗紅的火鳳凰圖騰。狂風吹拂著她的長發，露出那張…歐劍刻骨銘心的、屬於母親玄霜的臉！
    隻是此刻，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那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眸子，如同高高在上的魔神，漠然地俯瞰著下方煉獄般的問劍閣，俯瞰著垂死的玄霄子，也…俯瞰著剛剛出現的歐劍！
    “黑…鳳凰…” 歐劍握劍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指節發白。師父瀕死的模樣，師叔長老們的慘狀，整個問劍閣的廢墟…眼前這個頂著母親麵孔的惡魔…所有的悲痛、憤怒、仇恨、以及那深埋心底對“母親”的複雜情感，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裏瘋狂爆發、衝撞！
    “為什麽？！” 歐劍發出一聲泣血般的嘶吼，長劍指向空中的黑鳳凰，“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是問劍閣？！為什麽是師父？！回答我！！”
    空中的黑鳳凰緩緩低下頭，那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眸子，冰冷地落在歐劍身上。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端扭曲、充滿惡毒和嘲弄的弧度。一個冰冷、空洞、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歐劍耳中，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他的心髒：
    “為什麽？”
    “因為…”
    “你們…都…該…死！”
    “尤其是…你！”
    “玄家的…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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