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子時。玉衡宮外的寒江已凍成一麵墨色琉璃。十二名踏雪衛腰懸骨鈴，踩著星鬥方位疾行於冰麵。那些以雪狼指骨雕成的鈴鐺，此刻正隨步伐發出嗚咽般的顫音——直到第一縷燭陰山的黑霧漫過江麵。
    "結陣！"
    為首的踏雪衛長厲喝一聲，腕間銀絲驟射，將十二枚骨鈴串成星鏈。卻在絲線繃直的刹那，所有鈴鐺同時凝霜結冰。冰晶沿著銀絲蔓延，竟在眾人頭頂織出一張寒光凜冽的蛛網。
    洛水兒的麂皮靴尖剛點上冰麵，整張"鈴網"便轟然碎裂。無數冰渣迸濺，每一粒都映著同一個畫麵：
    燭陰使玄鐵麵具墜落的慢鏡，以及麵具下那張本該葬在五年前雪崩裏的臉——
    慕容止。
    "喀嚓。"
    洛水兒足下冰層裂開蛛網狀細紋。這位素來以"踏雪無痕"聞名的玉衡宮首徒，此刻竟在冰麵留下半寸深的腳印。
    她右手按在腰間"寒鴉刺"上，左手卻不受控地顫抖——五年前那個雪夜，正是她親手將斷氣的慕容止埋進冰窟。而現在，對方左耳垂那粒朱砂痣，正透過冰晶折射刺入她眼底。
    "水兒師姐別來無恙？"燭陰使的嗓音帶著冰窟特有的回響，指尖黑霧繚繞成慕容家獨門輕功"雪鴻爪"的起手式。
    寒鴉刺：長三寸七分，淬有"七月霜"劇毒——
    雪鴻爪：需以慕容氏血脈催動，爪風過處會留下鴻羽狀冰痕
    一塊棱形冰渣濺到洛水兒頸側。
    冰中映出的慕容止突然詭笑，唇齒開合間露出半截青銅鑰匙——正是天權宮密庫的"四象鑰"！
    "原來是你......"她捏碎冰渣，指腹被割出血痕。鮮血滴在最大的一塊碎鈴上，鈴內夾層突然顯影：七行以人血寫就的名字，首行赫然是——
    天權宮主·沈墨白。
    燭陰使的黑霧猛然暴漲。霧氣中伸出數十隻骷髏手骨，瘋狂抓向那些染血的碎鈴。每隻骨手掌心都刻著"九陰蝕魂印"，所過之處冰麵騰起腥臭綠煙。
    "嘩啦！"
    洛水兒突然旋身倒躍，寒鴉刺劃出一道霜弧。刃光過處，整段冰河竟如幕布般被掀起！
    三尺厚的冰層下，赫然露出十二具被鐵鏈鎖住的屍體。所有屍體都穿著踏雪衛服飾，咽喉插著冰棱——正是三日前奉命巡視江麵的另一隊人馬。
    最駭人的是，這些屍體的手指全部指向江心。那裏有團幽藍鬼火正灼燒冰層，火中隱約浮著半卷《燭龍契》。
    慕容止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冰洞邊緣。
    他指尖黑霧凝成一支墨玉簪，正是當年洛水兒贈予的定情信物。簪尾綴著的珍珠此刻已成血色，內部封印著一縷發絲——
    "師姐的"寒髓功"，還差最後一味藥引吧？"
    簪子突然刺向冰洞中的鬼火。珍珠炸裂的瞬間，洛水兒懷裏的碎鈴突然發燙，燙得她心口舊傷崩裂。
    鮮血噴在冰麵上，竟自動繪成天權宮的密道圖。圖中標注的紅點，正是沈墨白每夜子時獨自前往的"洗劍池"。
    當最後一枚碎鈴融化在鬼火中，冰洞裏突然傳出鐵鏈崩斷聲。十二具屍體齊刷刷抬頭，空洞的眼眶裏跳出幽藍火苗。
    洛水兒捏著染血的密道圖倒退三步，卻見慕容止的身影正在霧中消散。唯有那句耳語縈繞不散：
    "寅時三刻，洗劍池見。"
    風雪驟急。
    所有冰晶倒影突然拚湊完整，映出燭陰山巔那座青銅巨門——門縫裏伸出的鎖鏈，正纏著另一個"慕容止"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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