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聞言心頭一震，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見那一臉方正的道士周身突然燃起了火焰。
    那火焰表麵赤紅，焰心卻是紫色的，這是他們斜月三星洞最純粹的“心火”，以神魂為引，以信念為焰，一旦點燃，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蠢貨！誰讓你這麽做的？！” 老道士見狀目眥欲裂，大聲怒罵起來。
    可那一臉方正的小道士，卻隻是咧嘴一笑，在身體四周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笑容竟顯得格外燦爛。
    “師傅，弟子一直愚鈍，總惹得師傅生氣，可是弟子.......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傅受辱。”
    話落，他整個人就化作了一顆燃燒的流星衝天而起，直直地撞向了那根垂落的絲線！
    “轟——！！！”
    下一秒，那火焰流星轟然炸裂，垂落的絲線被燒得滋滋作響，最後，竟然真的短了一截！
    老道士看得渾身顫抖，他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沒有想到，這個平時腦子最不會拐彎，總是惹自己生氣的小徒弟，竟然會毫不猶豫地慷慨赴死。
    可緊接著，更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發生了。
    “師傅，弟子也愚鈍，一直讓師傅煩心，可今日弟子.......也想試試！”
    “師傅，您曾經教誨過弟子，我輩修道之人，當敢為蒼生赴死！”
    “師傅，今日，弟子要先走一步了！”
    一個接一個的弟子，竟全都燃起了心火，化作流星，前赴後繼地撞向那根絲線！
    刹那間，那火焰如雨，焚燒向天穹。
    天空中，垂落的絲線被一寸寸燒斷，可每燒斷一寸，就有一個弟子的身影徹底消散，化作飛灰，飄散於天地之間。
    老道士呆呆地懸浮在虛空之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渾身都在劇烈顫抖著：“停下，你們都給我停下！！”
    可是，這次沒有人聽他的了。
    最後一個衝上去的，是那個中年道士。他回頭看了老道士一眼，咧嘴一笑：“師傅您以後要保重啊，原諒弟子，以後弟子不能侍奉您的左右了。”
    說完，他也縱身一躍，化作最熾烈的一道火光，狠狠撞向了那似乎早已看不見的絲線。
    轟——！！！
    下一秒，天穹震顫，火焰炸開，那條絲線終於再也看不見了，全部化作了點點熒光，消散於虛空之中。
    而菩提祖師所有的弟子燃燒後落下的飛灰，卻並未隨風飄散，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種指引一般，緩緩飄落。
    最終，竟然大部分都落入了一座醫院之中，接著，融入了莫相忘的兒子.......莫凡的體內！
    天空之上，老道士呆呆地望著這一切，良久，才緩緩低下頭，低罵了一聲“愚蠢，一群蠢貨啊........”
    他臨走時，囑咐弟子們，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可是弟子們，何曾有一刻忘卻過師傅的教誨啊！
    有什麽樣的師傅，就有什麽樣的弟子。
    弟子們不懂師傅的深謀遠慮，可是，他們可以替師傅，扛下那天道因果。
    即使，那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虛空之上，老道士的白發有些散亂，可他的背脊卻挺得筆直，像一柄寧折不彎的古劍。
    天地間，弟子們的飛灰仍在飄落，有些落在他的肩頭，有些落在他的發梢，像是一種無聲的告別。
    更像是，弟子們在告訴師傅，我們，永遠不會離去。
    老道士緩緩抬頭，望向了天穹。
    那裏，早已看不見那細細的釣線。
    可老道士知道，它還在。
    此間因果未消，垂釣者仍在俯瞰。
    “嗬嗬.......”他忽然笑了，笑聲很蒼涼，卻又帶著某種決絕的釋然。
    “好，好得很啊！”他大喝一聲，身上的道袍在巨大的海風中獵獵作響。
    下一秒—— ！
    轟——！！！
    一股浩瀚如海的氣息從他體內爆發了，雲層瞬間被震散，天光傾瀉而下，照在他的身上。
    天地間，再次出現了一尊通天徹地的虛影，那是一棵菩提樹。那枝幹撐天，根須紮地，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撐破！
    而後，他一步踏出，登天而上！
    他抬手，掌心凝聚出了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大日煌煌，狠狠轟向天穹 ：“一問垂釣者——！”
    “這蒼生何辜，竟為爾等掌中玩物？！”
    那拳芒過處，金光炸裂，天穹都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痕，隱約可見其後一片無盡深邃的星空。
    以及......虛空中一道模糊的身影。
    接著，他並指如劍，斬出了一道橫貫天際的劍氣，那劍光所過之處，空間都寸寸崩裂。
    “二問垂釣者——！”
    “爾等以萬物為芻狗，你們，又視自己為何物？”
    話落，他雙手合十，周身也燃起了熾烈心火，那是和弟子們一樣的火焰，以神魂為引，以信念為焰！
    “三問垂釣者——！”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憤怒，而是平靜到了極致，卻又重若萬鈞。
    “若有朝一日，因果可斷，規則可破........那爾等，又算什麽東西？！”
    他的心火化作了一道通天的火柱，直貫九霄，將整片天穹都燒得通紅！
    火光過處，虛空都變得扭曲，隱約可見一根絲線在火焰中燃燒，隨即......寸寸成灰！
    轟隆隆——！！！
    這一刻，天地震顫，法則哀鳴。
    老道士，不，此刻的他應該叫做菩提老祖，他懸浮於九天之上，白發狂舞，眸光如電。
    他緩緩抬頭，望向那不可知之處，清喝一聲：“天上的，你們聽好了，自今日起，我菩提守天門！”
    “爾等，若想魚死——！”
    說著，他抬手輕輕一捏，就聽一聲脆響，而後那虛空......破碎了。
    隨著這虛空的碎裂，似乎有某種無形的枷鎖，也在這一刻斷裂了：“那這網，也必破！”
    此話一出，九天之上，似乎亮起了無數星辰，每一顆星辰都仿佛是一隻眼睛，在冰冷地注視著他。
    可菩提老祖卻隻是負手而立，冷冷地回望著天穹：“看什麽看，不服？放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