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線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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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線交匯
修真界渡劫被天雷劈得神識碎裂;
凡人王朝藥鋪學徒熬藥時爐鼎炸裂;
未來廢墟實驗艙中我掙紮著醒來。
三個世界的我同時胸口劇痛咳出鮮血。
抬頭望去,天穹裂開,血紅的倒計時懸於所有時空之上——
720000。
修真界,千仞峰頂。
罡風如刀,刮過裸露的岩石,發出嗚咽般的銳響。我盤膝坐在峰頂唯一一塊稍微平整的巨岩之上,身下是萬丈深淵,翻騰的雲海在更下方湧動,像一片鉛灰色的怒海。頭頂,劫雲早已不是尋常的鉛灰或墨黑,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翻滾不休的深藍,如同凝固的、蘊藏著無盡毀滅的電子海洋。那裏麵沒有雷光閃爍醞釀,隻有純粹的、冰冷的藍,藍得發黑,藍得讓人骨髓生寒。
它懸在那裏,沉默地旋轉、擴張,像一隻巨大的、毫無生機的機械眼瞳,漠然地俯視著下方渺小的我。
來了。我心中默念,舌尖頂住上顎,一股精純的真元瞬間自丹田洶湧而起,沿著熟悉的周天路徑奔騰咆哮。道基深處,那枚由純粹劍意凝聚、日夜淬煉的金丹滴溜溜急轉,散發出熔金般熾熱的光芒,仿佛一顆微縮的太陽,試圖對抗那覆蓋天穹的冰冷之藍。
然而,就在真元鼓蕩到巔峰,護身罡氣即將透體而出的刹那,異變陡生!
嗡——!
一聲並非來自雙耳,而是直接在我識海深處炸開的、尖銳到無法形容的蜂鳴撕裂了整個世界!那不是聲音,更像是一把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我的靈魂深處,帶來瞬間的空白與劇痛。眼前的一切——呼嘯的罡風、翻騰的鉛雲、腳下的危崖——猛地一頓,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按下了暫停鍵。
風,凝固在空中,保持著上一刻狂舞的姿態,變成透明的、僵硬的冰雕。一片被狂風卷起的枯葉,就那樣詭異地懸停在我麵前三尺之處,邊緣清晰得纖毫畢現,連葉脈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時間在此刻徹底凍結。
緊接著,那覆蓋整個天穹的深藍劫雲核心,猛地向下一沉!一道刺目的藍白電光,如同宇宙間最精準的裁決之矛,毫無花巧,毫無征兆,撕裂了凝固的空氣,帶著審判一切的冷酷意誌,直直朝我天靈蓋貫落!那不是自然界的雷霆,它沒有蜿蜒的枝杈,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前奏。它就是一道純粹的、筆直的、由純粹毀滅能量構成的光柱,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維。
喝!生死一線,我喉間爆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護體罡氣應激而發,瞬間在頭頂凝成一麵厚達尺許、流動著古老符文的光盾,試圖硬撼這非自然的“天罰”。
光矛與光盾悍然對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高頻的“滋滋”聲,像是億萬隻電子昆蟲在瘋狂啃噬。光盾上的符文劇烈閃爍、明滅,僅僅支撐了不到一個呼吸,便在刺耳的爆裂聲中轟然破碎,化作漫天飛濺的藍色光屑!破碎的光屑並未消散,反而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金屬粉末,瞬間被那藍色的光矛吸附、吞噬,使它顯得更加凝實、更加冰冷無情!
巨大的衝擊力穿透破碎的護盾,狠狠砸在我的頭頂百會穴!仿佛一柄燒紅的巨錘砸中了天靈蓋,眼前金星亂迸,繼而徹底陷入一片令人絕望的漆黑。全身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五髒六腑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搓、撕裂!道基深處那枚光芒萬丈的金丹,猛地一黯,旋轉驟然變得滯澀無比,仿佛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光芒明滅不定,似乎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噗!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抑不住,猛地從我口中噴出。那血液在凝固的空氣中並未灑落,反而詭異地懸浮著,每一滴血珠表麵,都清晰地倒映著那道冷酷無情的藍色光矛,以及光矛頂端那不斷閃爍、跳動的、由細小光點組成的冰冷文字:
警告:未授權能量峰值!協議:誅邪!權限驗證:拒絕!
冰冷的文字,如同死亡的宣告,烙印在每一滴懸浮的鮮血之中。
劇痛和冰冷的警告如跗骨之蛆,啃噬著我的神智。意識在混沌的黑暗深淵中沉浮、掙紮,仿佛一艘隨時會被怒濤撕碎的小船。就在這瀕臨徹底崩潰的邊緣,一股源自靈魂本能的、極其微弱的牽引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絲稻草,猛地從意識深處傳來!
那感覺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我自身存在的核心——道基深處,那枚光芒黯淡、瀕臨破碎的金丹旁邊!
嗡…嗡……
一種低沉的、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震動,帶著青銅獨有的蒼涼與厚重,自我的丹田氣海深處,穿透了肉身的阻隔,清晰地傳遞到我的每一寸意識之中!是它!那枚自無名古墓中所得,無論經曆多少凶險都始終貼身收藏、來曆神秘的青銅骰子!
這震動並非攻擊,更像是一種古老的共鳴,一種在絕境中被喚醒的、微弱卻堅韌的呼喚。它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奇跡般地穿透了那藍色光矛帶來的毀滅性能量壓製,穿透了那幾乎要將我靈魂撕裂的劇痛,像一盞在無邊黑暗中亮起的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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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識,被這微弱的青銅震鳴死死拽住了一絲清明。
骰子……一個模糊的念頭在混沌中艱難地凝聚,……牽引……哪裏?
就在這意念閃過的刹那,那股源自青銅骰子的奇異牽引力驟然增強!它不再僅僅是震動,而是化作了一股難以抗拒的、撕扯靈魂的力量!
嗤啦——!
仿佛無形的布帛被強行撕裂!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核心,那凝聚了畢生修為、記憶與“我”之存在的本源,被這股源自骰子的力量猛地一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比肉身淩遲更恐怖千百倍的劇痛瞬間席卷了殘存的感知!
我的意識,或者說構成“淩霄”這個存在最核心的那一部分“神識”,在這股蠻橫的撕扯下,硬生生分裂了!
一部分,依舊死死錨定在千仞峰頂那具被藍色光矛貫體、瀕臨破碎的肉身之中,承受著無盡的雷殛與數據洪流的衝刷。
而另一部分……則被那枚青銅骰子散發出的蒼涼震動,強行拖拽著,投入了一片急速旋轉、光怪陸離、無法理解的混沌漩渦!漩渦中充斥著破碎的、飛速閃過的畫麵和聲音的碎片:鼎沸的人聲、草藥的苦澀氣味、爐火的溫熱、沉重的疲憊感……這些碎片像無數鋒利的刀刃,切割著被撕扯出的這一縷意識。
劇烈的眩暈和撕裂感,如同永無止境的風暴,要將這縷殘存的意識徹底撕成齏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感和光怪陸離的碎片洪流驟然消失。
沉重的墜落感傳來。
砰!
我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塵土混合著濃烈的藥草氣息撲麵而來,嗆得我猛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胸腔深處尚未平息的劇痛。
意識像是被灌滿了沉重的鉛水,昏沉得幾乎無法思考。身體的感覺更是陌生得可怕——虛弱、無力,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大病,骨骼酸軟,肌肉沉重得抬不起來。這具身體……孱弱得可憐,體內空空蕩蕩,別說金丹真元,連一絲內息的痕跡都感受不到,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沉重。
視野模糊地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帶著深深裂痕的青磚地麵。幾片枯黃的、被踩踏得不成樣子的藥草葉子沾在磚縫裏。鼻端縈繞的是濃得化不開的草藥混合氣味,苦澀中帶著陳腐,還有一種柴火燃燒後特有的煙火氣。
我掙紮著,用這具陌生而虛弱的身體,艱難地抬起頭。
這是一個狹小、陰暗、堆滿了雜物的房間。角落裏堆著高高的、用麻繩捆紮好的幹草藥捆,散發出陳年的氣味。牆壁被煙火熏得發黑,上麵掛著幾串風幹的藥果和獸骨。房間中央,是一個半人高的、用粗糙黃泥糊成的灶台,灶膛裏還有暗紅的餘燼在微微閃爍,散發出微弱的熱量。一口碩大的、黑黢黢的藥罐子正架在灶上,罐口冒著絲絲縷縷帶著濃重藥味的白色蒸汽。
灶台旁邊,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打了好幾塊補丁的粗布短褂的身影,正背對著我,佝僂著腰,用一把破舊的蒲扇,對著灶膛口有氣無力地扇著風。每一次扇動,都帶起一股細小的灰燼,撲在那人同樣滿是補丁的褲腿上。
唔…咳咳…我喉嚨發幹發癢,忍不住又咳了兩聲,聲音嘶啞得厲害。
那佝僂的背影猛地一頓,停下了扇風的動作。他緩緩地、極其吃力地轉過身來。
一張臉。
一張屬於“淩霄”的臉。
隻是這張臉,年輕了許多,大概隻有十六七歲的模樣。但那份屬於少年的稚嫩,卻被一種過早降臨的、深重的苦難徹底磨蝕掉了。麵色是長期營養不良的蠟黃,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下去,布滿了濃重的、揮之不去的疲憊陰影。嘴唇幹裂,毫無血色。唯有那雙眼睛,盡管深陷在疲憊的眼眶裏,卻依舊殘留著一絲與這具身體極不相符的、屬於獵食者的銳利本能,但此刻,這銳利也被沉重的勞役和絕望深深掩埋,隻剩下死水般的麻木和認命。
他看著我,眼神空洞,帶著一絲被打擾了工作的麻木和不耐煩。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無足輕重的雜物,或者……另一個同樣麻木的、被生活壓垮的倒黴蛋。
醒了?少年“淩霄”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醒了就趕緊起來幹活。王掌櫃說了,這鍋‘七返火靈丹’的底火不能斷,天亮前必須熬到‘七返’的火候,不然這個月的工錢就別想了。”他頓了頓,用那雙疲憊至極的眼睛瞥了一眼灶膛裏將熄未熄的火星,又瞥了一眼堆在牆角的柴堆,“柴不多了,省著點扇。我去後院再劈點。”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說完,他不再看我,或者說,不再看這具身體。他艱難地直起那似乎永遠也直不起來的腰,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頓地繞過灶台,推開一扇吱呀作響、布滿油汙的木門,身影消失在外麵更深的黑暗裏。
門開合的瞬間,一股深秋夜間的寒氣夾雜著後院泥土和腐敗落葉的氣味湧了進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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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返火靈丹?熬藥?工錢?
這些詞匯如同生鏽的鈍刀,在我混亂的腦海中攪動。我是淩霄!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劍修!此刻應該在千仞峰頂對抗那詭異的藍色天劫!怎麽會在這裏?在一個凡俗的、肮髒的藥鋪裏,成為一個熬藥的學徒?還被另一個同樣叫“淩霄”的少年如此麻木地使喚?
荒謬!絕頂的荒謬!
一股強烈的屈辱和憤怒猛地衝上心頭,試圖驅動真元,將這該死的幻境連同這具孱弱的身體一同碾碎!然而,意念甫動,回應我的隻有丹田處一片死寂的空虛。別說真元,連一絲氣感都無。這具身體,虛弱得連站直都感到費力,手臂酸軟得如同麵條。
呃啊…嚐試凝聚精神帶來的反噬,是頭顱深處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有鋼針在攪動腦髓。千仞峰頂被藍色光矛貫穿、神識被撕裂的劇痛,仿佛跨越了時空的阻隔,再次清晰地烙印在這具凡軀之上。
我踉蹌了一下,手扶住冰冷的灶台邊緣才勉強站穩。粗糙冰冷的觸感從掌心傳來。黑黢黢的藥罐裏,粘稠的深褐色藥汁在餘火的微溫下,極其緩慢地鼓起一個氣泡,又無聲地破裂,散發出更加濃鬱刺鼻的苦澀氣味。
這令人作嘔的氣味,這虛弱無力的身體,這破敗肮髒的環境……一切的一切,都在瘋狂地嘲笑著我過往的一切——引以為傲的修為,叱吒風雲的經曆,都成了泡影。
幻覺!一定是那藍色雷霆製造的幻境!心魔劫!我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灶台冰冷的泥坯裏,試圖用疼痛喚醒自己,或者打破這該死的“夢境”。
然而,指尖傳來的隻有泥坯的粗糙和冰冷,以及身體真實的、沉重的疲憊感。太真實了。這空氣裏的藥味、煙味,這身體的虛弱、酸痛,這少年“淩霄”眼中那深入骨髓的麻木……真實得令人絕望。
就在這屈辱、憤怒和混亂的思緒如同毒蛇般啃噬我的時候,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灼熱感,猛地從我胸前貼身衣物之下傳來!位置,正對著心髒!
那感覺……似曾相識!如同千仞峰頂,那青銅骰子發出牽引震動時傳來的蒼涼共鳴!隻是此刻這灼熱感更加內斂,帶著一種玉石般的溫潤,卻又蘊含著某種焦灼的悸動!
我猛地低頭,顧不上身體的虛弱,幾乎是粗暴地撕扯開自己同樣破舊單薄的衣襟。
一抹溫潤的、帶著血沁的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映入眼簾。一根簪子。樣式古樸簡潔,通體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簪頭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簪身靠近末端的位置,有一縷極其自然、如同活物般流淌的、觸目驚心的深紅血沁。此刻,那血沁的部分,正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溫潤的紅光,如同活過來的血管,一跳,一跳,傳遞著滾燙的熱度!是血玉簪!葉青璃從不離身的血玉簪!它怎麽會在這裏?在這個凡俗學徒的身上?
指尖觸碰到簪身,那股溫潤的、帶著葉青璃氣息的灼熱感瞬間變得強烈,仿佛順著指尖的皮膚直抵心髒。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和溫暖,伴隨著巨大的疑惑和恐慌,瞬間淹沒了我的意識。青璃……她怎麽樣了?這簪子……這詭異的牽引……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水珠滴落的聲響,就在我眼前響起。
我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目光落在藥罐口不斷升騰的白色蒸汽上。那蒸汽原本隻是模糊地扭曲著空氣,但在這一刻,在血玉簪那微弱紅光的映照下,就在我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那翻滾的蒸汽……凝固了!
不,不僅僅是凝固。構成蒸汽的無數微小水汽顆粒,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定格、放大!我甚至能“看”到它們晶瑩剔透的輪廓。而就在這被定格的蒸汽幕布之後,透過那朦朧扭曲的蒸汽,藥罐那黝黑、沾滿藥漬的表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開了一圈漣漪!
漣漪中心,那粗糙的罐體表麵,清晰地倒映出一張臉!
一張絕對不屬於這具凡俗學徒身體的臉!
劍眉斜飛入鬢,鼻梁挺直如峰,薄唇緊抿,線條冷硬如刀削斧鑿。最令人心魂俱裂的是那雙眼睛!深不見底,銳利如鷹隼,蘊藏著曆經生死磨礪的鋒芒、俯瞰眾生的孤高,以及此刻無法掩飾的、如同困獸般的震驚和一絲……屬於修真大能的、睥睨萬物的冷酷!
那是我的臉!是修真界淩霄的臉!
呃!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心髒!無法形容的恐懼和荒謬感瞬間攫住了我!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胃部一陣翻江倒海般的痙攣!千仞峰頂的劇痛、神識撕裂的恐懼、此刻倒影中那屬於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所有的一切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毀滅性的洪流,衝擊著我這具凡軀脆弱的神經!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無法抑製,猛地從我口中噴出!猩紅的血霧噴灑在冰冷的灶台表麵,潑濺在漆黑的藥罐上,如同綻開了一朵朵刺目的、絕望的罌粟花。濃烈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草藥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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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的力氣仿佛隨著這口血被徹底抽空,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直直地向後倒去。視線在眩暈中模糊、旋轉,最後定格的畫麵,是頭頂那同樣被煙火熏得黢黑、布滿蛛網的房梁。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種更加恐怖、更加宏大的變化,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世界!
嗡——!!!
一種無法確定來源的、低沉到超越聽覺極限的嗡鳴,如同來自宇宙洪荒的喪鍾,驟然敲響!這聲音並非作用於耳膜,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整個藥鋪,不,是目之所及的一切——粗糙的牆壁、堆放的藥材、燃燒的餘燼、噴濺的鮮血、甚至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在這一刻,詭異地、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覆蓋天地的巨手,在瘋狂地搖晃著這個世界!
眼前的一切,光線、色彩、輪廓……開始飛速地扭曲、拉長、變形!如同被投入沸騰水中的倒影,又像是一幅被頑童肆意撕扯的陳舊畫卷!牆壁的紋理像活過來的蚯蚓般蠕動,藥草的邊緣閃爍出刺眼的馬賽克狀光斑,連我噴濺在藥罐上的那灘鮮血,都開始褪色、模糊,邊緣如同信號不良的影像般不斷閃爍、抖動!
整個世界,正在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失去它的“實體感”,顯露出其下冰冷的、數據構成的本質!
不……一個絕望的音節卡在喉嚨裏,無法發出。
就在這萬物崩解、意識沉淪的深淵邊緣,我的目光,或者說,這具身體最後殘存的感知,穿透了那扇被少年“淩霄”推開的後門縫隙,投向了外麵那方小小的、被高牆圍困的夜空。
然後,我看到了。
深沉的、墨藍色的天穹,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玻璃,無聲地、平滑地裂開了!
一道巨大到無法想象的、邊緣流淌著熔岩般熾烈血光的裂痕,橫貫了整個視野所能及的天幕!它撕裂了星辰,撕裂了雲層,撕裂了這虛假人間的一切偽裝!
而在那血光流淌的、深不見底的裂痕中央,冰冷、巨大、如同用億萬生靈的鮮血書寫的數字,無聲地浮現,散發著裁決一切的、無情的紅光:
【720000】
那紅光,如同死神的凝視,烙印在我沉淪的意識深處。
黑暗徹底降臨。
冰冷。
粘稠。
滑膩。
意識像是沉在萬載寒冰的底部,被一種滑膩冰冷的液體包裹著,每一次試圖上浮,都帶來窒息般的沉重感和刺骨的寒意。身體的感覺極其詭異,沉重得如同灌滿了水銀,卻又感覺不到四肢的具體存在,隻有一種無處不在的、令人作嘔的粘稠包裹感。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冰冷的、帶著濃烈消毒水氣味的液體,它們湧入鼻腔,灌入肺部,帶來火辣辣的刺痛和溺水般的絕望。
呃……嗬……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每一次抽動都牽動著胸腔深處劇烈的悶痛。
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試圖掀開,都像是要撕裂粘連的眼瞼。唯有聽覺,在無邊粘稠的冰冷中,率先捕捉到一些斷斷續續、仿佛來自遙遠地底的聲音:
【滋……單元……7……號……維生液……低於……閾值……】
【滋……生命體征……劇烈波動……神經……異常放電……】
【警告……意識……蘇醒……波動……超出……預設……參數……滋……】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斷斷續續,毫無情感,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
蘇醒?波動?
這兩個詞如同微弱的電流,刺激著我混沌的意識。蘇醒?誰在蘇醒?是我嗎?波動……什麽波動?千仞峰頂……那撕裂神識的劇痛……藍色光矛……【權限不足】……
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海底翻湧的淤泥,帶著尖銳的棱角,狠狠刺穿著我的意識。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比在藥鋪時猛烈十倍!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顱內瘋狂攪動!
啊——!一聲無聲的嘶吼在意識中炸開!劇烈的痛苦如同最後的催化劑,賦予了我衝破束縛的力量!
嘩啦——!
粘稠冰冷的液體被猛地攪動!我用盡全身殘存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猛地從這令人窒息的“水牢”中坐了起來!
粘稠的、散發著微弱藍綠色熒光的液體順著頭發、臉頰、赤裸的胸膛流淌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回身下的“水池”中。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激起一片雞皮疙瘩。肺部火辣辣地劇痛,我張開嘴,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噴出大量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粘稠液體,濺落在身前冰冷的金屬艙壁上。
視野模糊,殘留的粘液糊住了眼睛。我粗魯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臉,甩掉遮擋視線的液體和滑膩感,終於看清了周遭。
一個狹小的、完全由冰冷金屬構成的圓柱形空間。內壁光滑,泛著啞光的銀灰色,上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電路板紋路般的凹槽。正前方,是一整塊弧形的、厚厚的透明材質——是觀察窗?此刻,窗外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隻有艙內壁上鑲嵌的幾排微型指示燈,散發著幽綠、暗紅或慘白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窺視的獸瞳,冷漠地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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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浸泡在一種散發著微弱藍綠色熒光、粘稠如油、冰冷刺骨的液體中。這液體幾乎填滿了大半個圓柱形空間,隻留下頭部勉強露在外麵。身下,是同樣冰冷的金屬躺板。
維生艙。一個詞如同冰冷的子彈,射入我的腦海。絕不是什麽舒適的地方,更像是一個高科技的棺材。
意識稍微清晰了一些,千仞峰頂的雷劫,藥鋪學徒的絕望……兩個截然不同、卻都無比真實的“經曆”如同兩股洪流,在腦海中瘋狂碰撞、撕扯!哪個是真?哪個是幻?或者……都是真的?神識分裂?
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伴隨著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我低下頭,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屬艙壁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試圖對抗這要將靈魂撕裂的混亂。
就在我低頭喘息,目光無意間掃過自己浸泡在粘稠液體中的赤裸胸膛時,我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胸口正中,心髒的位置。
皮膚之下,清晰地透出兩點微弱卻異常執拗的光芒!
一點,是蒼涼的青銅色,光芒內斂而厚重,帶著亙古洪荒的氣息,仿佛一枚古老的印璽烙印在血肉之中。它微微地、緩慢地脈動著,每一次脈動,都讓我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奇異的牽引和共鳴。
另一點,緊挨著青銅光芒,是溫潤的、帶著一絲血色的玉白。那光芒柔和,卻蘊含著一種焦灼的悸動,如同風中殘燭,頑強地燃燒著,傳遞著熟悉的、令人心顫的溫暖。
青銅骰子!血玉簪!
它們……它們竟然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存在於這具身體之內?或者說,存在於我的靈魂本源之中,跨越了時空和軀體的阻隔?
指尖顫抖著,不受控製地撫上胸口那兩點微弱光芒的位置。皮膚冰冷,但光芒透出的地方,卻清晰地傳來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青銅的蒼涼微溫,血玉的焦灼滾燙。
就在我的指尖觸碰到那血玉光芒的瞬間——
嗡!
一股強烈的、帶著灼痛感的悸動,猛地從血玉光芒處爆發開來!仿佛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了心髒!
唔!我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一顫,幾乎再次跌回那冰冷的液體中。
緊接著,那青銅光芒也驟然亮起!蒼涼的震動感穿透皮肉,直抵靈魂深處!與血玉簪的灼熱悸動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異的共振!
這股共振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如此蠻橫!它無視了肉體的阻隔,無視了時空的界限,如同一道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撞向我意識的最深處!
轟——!!!
意識仿佛被投入了萬鈞雷霆的核心!千仞峰頂被藍色光矛貫穿的劇痛!藥鋪後院那口鮮血噴出的虛弱與絕望!兩種來自不同時空、卻同樣撕心裂肺的痛苦,被這青銅與血玉的共振無限放大、疊加!如同兩柄燒紅的巨錘,從兩個方向,同時狠狠砸在我的靈魂之上!
噗——!!!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衝垮了所有防線!一口滾燙的鮮血,如同壓抑了千萬年的火山熔岩,猛地從我口中狂噴而出!猩紅的血液潑灑在眼前冰冷的金屬艙壁上,又順著光滑的表麵緩緩流淌下來,在幽暗的指示燈映照下,反射出妖異的光澤。
身體的力量被徹底抽空,我無力地向前栽倒,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屬艙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溫熱的血液順著額角流下,混合著冰冷的維生液,帶來一種怪異的溫熱與冰寒交織的觸感。
意識在劇痛的浪潮中沉浮,瀕臨徹底渙散的邊緣。就在這模糊的視野裏,我透過額前滴落的血珠和粘稠的維生液,看到了正前方那巨大弧形觀察窗外,那片凝固的、死寂的黑暗。
黑暗,裂開了。
無聲無息,平滑得如同被最鋒利的水晶劃開。一道巨大到橫貫整個視野的裂痕,在深沉的黑暗背景上驟然顯現!裂痕的邊緣,流淌著與藥鋪學徒所見一模一樣的、熔岩般熾烈粘稠的血光!
而在那血光流淌的裂痕中央,冰冷、巨大、如同宇宙墓碑般的數字,帶著毀滅一切的窒息感,無聲地烙印在無邊的黑暗之上:
【720000】
那血紅的數字,仿佛擁有實體般的重量,狠狠砸在我的眼球上,砸進我的靈魂深處!它不僅僅是一個倒計時,更像是一個冰冷的宣判,一個覆蓋所有時空、所有“我”的終極枷鎖!
嗬…嗬……喉嚨裏發出無意義的抽氣聲。額角的血混著維生液流進眼睛,帶來一陣刺痛和視野的猩紅模糊。身體沉重得如同被澆築在鋼鐵之中,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部撕裂般的疼痛。但比身體更冷的,是心底蔓延開的那片死寂的冰原。
720000。這串數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每一個沉淪的意識碎片裏。
千仞峰頂的毀滅雷光,藥鋪後院的卑微絕望,還有此刻這維生艙內粘稠冰冷的窒息……三個世界,三個“我”,同時被這血紅的倒計時扼住了喉嚨。這不是幻覺。那撕裂靈魂的痛苦,那青銅骰子與血玉簪穿透時空的共鳴,還有此刻這艙壁刺骨的冰冷和血腥味,都真實得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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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紮著,用盡最後一絲殘存的力氣,我抬起如同灌了鉛的手臂。指尖顫抖著,摸索著胸前那兩點微弱卻頑固的光芒所在——青銅骰子的蒼涼微溫,血玉簪的焦灼滾燙。它們是唯一的錨點,在這片被宣判的、正在分崩離析的宇宙中。
指尖的觸感冰冷滑膩,沾滿了維生液和自己的血。就在我的指尖即將再次觸碰到那代表血玉簪的溫潤光點時——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一陣前所未有的、極其尖銳淒厲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在狹小的金屬艙內猛然炸響!那聲音之高亢,之急促,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哀嚎,瞬間刺穿了粘稠冰冷的空氣,狠狠紮進我的耳膜,直抵大腦深處!
我猛地一顫,幾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音浪再次擊倒!
幾乎在警報聲響起的同時,頭頂上方,那塊原本隻顯示著幽綠波紋和冰冷參數的弧形艙頂顯示屏,所有的數據瞬間消失!屏幕猛地一閃,爆發出刺目的、令人心悸的深紅色!如同潑滿了鮮血!
一個巨大無比、邊緣不斷閃爍扭曲的驚歎號【!】占據了整個屏幕中央!在驚歎號下方,一行更加巨大、更加刺目的猩紅文字瘋狂地跳動著,如同垂死心髒最後的痙攣:
【最高警戒!最高警戒!維度幹涉!錨點異常!意識囚籠協議——啟動失敗!重複!啟動失敗!源點波動超出閾值!威脅等級:Ωoega)!執行最終淨化預案!倒計時:同步中……】
嗡——!
伴隨著這行猩紅文字的跳動,整個維生艙,不,是整個我所能感知到的空間,都開始劇烈地、高頻地震顫起來!金屬艙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固定螺栓發出吱嘎的摩擦聲。浸泡著我的粘稠維生液表麵,蕩開一圈圈混亂的漣漪。頭頂慘白的燈光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最終淨化】!【Ω級威脅】!
這些冰冷的詞匯,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氣息,如同冰錐刺入我的脊椎!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警報尖嘯、紅光閃爍和空間震顫中,頭頂那塊被深紅警報覆蓋的顯示屏邊緣,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圖標閃爍了一下,如同幽暗水底浮起的氣泡。
那圖標極其簡陋,像是用最原始的像素點勾勒而成——一個極其簡化的、側麵的女子頭像輪廓。
圖標一閃即逝,快得如同錯覺。
但就在它消失的瞬間,一個冰冷、機械,卻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自遠古塵埃中傳來的空洞女聲,直接在我的意識深處響起,蓋過了所有刺耳的警報:
警告:核心錨點強製喚醒。‘零號檔案’…讀取…權限…衝突…錯誤…錯誤…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幹擾的雜音,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葉青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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