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羽看著連滄走進敞著門的樓梯間，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自己耳邊。
    陸續有其他人從樓上走下，景沅站在樓梯間門口，臉色十分複雜。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時羽，也不知道該對時羽說什麽話。
    時羽是副本中的人。
    和連滄一樣，雖然認識時羽的時間很短，但他已經開始把時羽當成朋友。
    和副本中的人做朋友，如果這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景沅一定會不讚同對方的行為並拋出自己不用多加思考就脫口而出的理由。
    與虎謀皮。
    對玩家來說，副本中的人無論npc還是boss都是敵對陣營， 但……
    如果不是刻意前往某個副本，玩家幾乎不會被隨機分配到曾經去過的副本。
    一想到這也許是和時羽最後一次見麵，景沅釋然一笑，向他走了過去：“昨天……抱歉。”
    時羽沒有料到他會過來，稍微有些驚訝：“什麽？”
    景沅對著他家的房門努努嘴：“你家的門。”
    時羽家的門是劉洋撬的，對方帶著些泄憤的意思，把門鎖撬的滿是劃痕。
    時羽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景沅歎了口氣，上前幾步湊到時羽耳邊低語：“也許你的世界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時羽一愣，“什麽意思？”
    景沅警惕地看著不斷上行的電梯，飛快說：“那個女鬼為什麽要把行李箱放進你家？我依舊認為行李箱不應該出現在十一層以上。”
    叮——
    電梯以極快的速度到達十一層，景沅已經退到樓梯間，對時羽揮了揮手：“再見，希望以後還能再見。”
    時羽目送著他的背影，心裏卻如一團亂麻無法安靜。
    女鬼為什麽要把行李箱放進他家？
    其實他在第二次看到那個行李箱時也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第一次在爸媽房間裏看到那個女鬼可以理解為對方走錯了樓層，那麽第二次呢？
    已經被門衛大叔帶走的行李箱，為什麽又出現在他家？
    按照景沅最開始分析的，行李箱不應該出現在玩家們住的十一層以上，因為這樣被找到的幾率很大，副本不會讓玩家們這麽簡單通關。
    可事實上，行李箱就是在他家的1102。
    他家裏有什麽特別的？
    他爸媽很少回家，哥哥又下落不明，家裏隻有他自己。
    難道……行李箱是給他的？
    忽然響起的公交車汽笛聲驚醒了他的沉思，樓梯間陸續傳來人的走步聲和不知哪一層的關門聲。
    電梯上行下行發出運行的聲音。
    時羽的手機接二連三響了起來，班級群開始哀嚎為什麽假期這麽快就到最後一天，班長見縫插針在群裏艾特他不要刷屏，小區群裏那個經常加班的鄰居又在破口大罵，還有人說自己家好像進賊了請求門衛大叔給他看看監控。
    一切都恢複了從前的樣子。
    時羽心裏越來越亂，他快速走進他爸媽的臥室，屋裏卻像是被人打掃過一樣幹淨，甚至那麵碎了的玻璃也恢複如新。
    時羽在屋裏找不到一點殘留下的痕跡，哪怕一粒塵土。
    他順著樓梯間上了十三層，穩了穩慌亂的心神，敲了敲1303的門。
    過了一會兒裏麵傳出雜亂的腳步聲，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人叼著沒點燃的煙打開了門。
    “嗯？你找誰？”
    時羽被撲麵而來的煙味熏了個跟頭，他透過門縫向屋裏瞄了一眼。
    客廳十分亂，卻不是經過廝殺搏鬥後的亂，而像房間主人的生活習慣不好，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些喝剩的啤酒瓶子和泡麵桶，而前幾夜曾躺著屍體的地麵上此時堆滿了團成球的衛生紙和煙頭。
    沒有血跡，沒有打鬥過的痕跡，隻有一個不愛幹淨的宅男。
    屋裏很臭，聞不到血腥味。
    時羽立刻麵露歉意：“抱歉，我走錯樓層了。”
    說完他退了幾步，裝作等電梯一般站在電梯前。
    1303的房主嘟囔著關了門，在時羽看不見的門後，男人嘴裏叼著的煙掉在地上，後怕地直喘氣：“嚇死鬼了，幸好老子反應快。”
    地上被垃圾蓋住的是還沒來得及擦拭的血跡，茶幾碎裂的一個角被泡麵桶完美遮蓋。
    屍體雖然被處理了，但死亡現場卻沒有人負責清掃。
    從前他才不會管這些事，血跡怎麽了，屍臭怎麽了？
    都是鬼，誰還會介意其他人的體味重？
    而現在，男人生怕時羽心血來潮再來個去而複返，趕緊拎著掃把鬼生第一次打掃起衛生。
    時羽等1303的房主關了門，又去敲了1301和1302的門。
    兩個房間都有人給他開門，無一例外，那些玩家們存在過的痕跡都消失了。
    時羽回到家，看著窗外已經消散的濃霧。
    九棟樓小區恢複了往日的嘈雜，夜裏驚心動魄的逃殺，和那些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的玩家好像時羽的一場夢。
    霧散了，一切都消失了。
    時羽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公交車上撞了鬼後產生的幻覺。
    連滄和景沅真的存在過嗎？
    我的世界，真的是我所看到的那樣嗎？
    時羽背靠著窗台，心不在焉地拿著手機看班級群裏同學們七嘴八舌聊著天，有幾個比較活躍的同學一直在艾特他，時羽沒有像往常一樣興高采烈地參與他們的討論。
    【郎誅：小羽，最後一天假期了，出去玩嗎？】
    時羽動了動手指，沒有拒絕阿誅的提議，他現在確實需要做些什麽換換腦子。
    兩人約好兩個小時後在學校旁邊的書店見麵，去買一些關於畢業考的複習資料，再順便一起吃個午飯。
    他們常去吃的那家店需要提前預約登記，時羽照常給老板發了信息後突然心神一動。
    登記表！
    那個寫著連滄他們姓名的登記表！
    時羽奪門而出，碰巧電梯停在了十一層，他走進電梯後連氣都沒有喘勻，心裏一直怦怦在跳。
    一定，一定是真實存在的。
    他按下去一層的按鍵，餘光一瞥突然僵在了原地。
    事實證明門衛大叔確實有好好清理電梯間。
    被擦得可以反光的電梯門清楚地映出時羽身後的紅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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