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低聲呢喃著，試圖回想起自己的師父。
    他大概是在五歲的那一年，遇到自己師父的。
    當時天下大旱災，到處都是逃難的人。這些人聚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更大的逃難團隊，鎖國之處，就像是蝗蟲一般，草木都被吃光了。
    五歲的秦海吃過草，也吃過被碾碎成雜子一樣的木頭心，樹皮！
    很難吃！
    非常的難吃！
    還十分的難以消化！
    但是秦海還是吃了，並且是爭著搶著吃的。
    所有大人都在搶著吃！
    所有的小孩子也都在搶著吃！
    甚至有人因為一口木頭，打了起來，打死人了！
    周圍的人沒有誰覺得恐怖，隻覺得雙眼亮了起來，散發出綠光！
    那個死了的人，不知道去了哪裏！
    但是秦海在那天夜晚的時候，嘴巴裏被父母塞了一樣東西。
    他從未吃過那麽好的東西！
    那是有油水的東西啊！
    老百姓不容易，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吃過一點油水的東西。
    有些人稍微條件好一點，也隻是吃了一點點的油。
    有些人臨死前的願望，是相當樸素的，隻求在死之前，吃一碗有點油的油拌飯！
    僅此而已，心滿意足！
    可是那天夜晚，秦海吃到的東西，簡直油得讓他嘔吐！
    可他吃得很津津有味，在睡夢之中，好像瞧見了天庭！
    那一晚之後，他感覺自己力氣都多了很多。醒來的時候，他問過父母，昨晚喂自己吃的東西，到底是什麽靈丹妙藥，為什麽那麽的香甜，那麽的可口！
    父母對視了一眼，隻是一個勁地訕笑著，神情有些慌張的告訴他，根本就沒有這麽回事，他隻是做了個夢而已。
    做夢？
    五歲的秦海笑了笑說道：“那個夢真好，真想要每天都能做到那個夢！”
    但是長大了之後，秦海每次回想起那個夢，都忍不住渾身發寒，忍不住半夜起來嘔吐，大口大口地喘息，臉色蒼白如雪。
    因為長大的秦海明白了過來，那天夜晚他不是做夢，他是真的吃到了一塊肉！
    在逃難的第二個月，父親在和人爭奪食物的過程之中，先一步倒下來了。
    秦海沒有來得及見到父親任何一麵，隻是聽到消息的時候，也沒有流淚，但卻怔住了好久。感覺世界好像變得很不真實，這才是在做夢，一個可怕的噩夢！
    一直到夜晚的時候，他沉沉地睡了過去，做到了另外一個夢。
    他似乎聽到了母親在哭泣，然後他的嘴裏又變得油油的。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母親躺在一旁，用一塊石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醒過來的秦海不知所措，以為母親隻是昏睡過去了，沒有打擾。
    逃難的人群遠去了，誰也沒有在意這裏。秦海呆呆的一個人坐在原地，足足等了兩天，他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什麽是死亡，隻是一味焦急地推著母親，想要讓她醒過來。
    但是沒有醒過來！
    母親一睡不醒了。
    後來，後來。
    “後來是師父帶著清風觀的師兄們來了。”秦海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語道。
    他的師父是個身材偏瘦，身高八尺的美男子，仙風道骨，穿著一身青色的八卦袍，讓人天然地忍不住去親近。
    五歲的秦海問他，能否讓母親醒過來。
    師父告訴他說可以，但要好好吃飯，好好地活著。
    秦海相信了，於是他好好的吃飯，吃得比所有人都要多，好好地活著，活得比所有人都要堅韌！
    但是母親到底是沒有醒過來的。
    但他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是三年之後，師父死了的時候，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師父的謊言。
    但是他不怪師父，隻希望師父能夠醒過來。他相信神靈了！
    可是神靈沒有回應他，一直都沒有回應他。
    無論他在神殿裏磕頭磕了多少個，多少個日日夜夜，甚至他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神靈還是沒有去回應他。
    大病，幾乎到了要死的地步！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不是神靈，而是師兄弟們，以及師伯們的關心和擔憂神情！
    八歲的秦海陡然之間明白了，世上沒有神靈，都是騙人的把戲而已！
    於是他決定將把戲運用得爐火純青，他開始鑽研那些把戲！
    十五歲的時候，他正式可以熟練地玩弄把戲！
    秦海下山了！
    他一下山就到了當年逃難的人們，匯聚起來的那個村子。
    他回想起來了，當初被師父在路上撿回來的時候，先帶到了這個村子住了幾天。
    他記起來了，當年逃難的人足足有上萬人，可是活著定居在那個村子的人，隻有不到二千人！
    少了的八千人去哪裏了？
    他下山的時候，曾經問過一個老人這個問題。
    老人的眼神很是躲閃，勉強地告訴他，“他們去了別的村子！”
    已經能夠玩弄把戲的秦海當然不會相信，也當然知道老人說的沒錯。
    那些人的確是去了別的村子，但是那個村子，不在人世間，也不在任何一個玩弄把戲的人，所說的什麽天庭地府！
    總之是死了的另外一個說法而已！
    秦海並不介意老人的謊言，甚至還幫著圓謊，說他們的確是去了另外一個村子，有板有眼的。
    老人都被他說的記憶錯亂了，真的以為世上真的有那麽一個村子，真的以為當年那些消失的人，都去了那個村子，現在都過了好好的。
    老人真的以為，當年那些可怕的夢境，都是虛假的！
    那些沒了的人，都還好好地活著！
    秦海離開的時候，老人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心滿意足的讓兒孫挖了個坑，自己跳了進去，快樂的去了！
    這些年之所以不死，就是因為他覺得還有極大的痛苦，讓他不能夠這麽去死！
    要不然他就對不起那些沒了的人！
    為了那些人，他都要活下來！
    不然他們的沒了，就變得毫無價值和意義了！
    但是聽了秦海的話之後，他忽然覺得可以去了。
    秦海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也不由笑了，“把戲從來不可怕，玩弄把戲的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何玩弄這些把戲。”
    “秦道長，秦道長！”外邊忽然傳來喊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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