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蓮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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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地脈的最深處,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不清,唯有亙古奔流的渾濁靈脈在此刻驟然凝固、凍結。大地深處,一片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滅世黑蓮無聲無息地綻放開來。它紮根於洪荒最汙濁的業力核心,漆黑如墨的花瓣層層疊疊,舒展間吞噬了周遭一切微光,唯有蓮台中央,三團截然不同的光暈在激烈地碰撞、撕扯,每一次衝突都讓這片幽暗死寂的深淵劇烈震蕩。
一團光暈清冷如寒潭孤月,那是石磯娘娘被剝離了所有塵垢與殺孽的純淨靈體,瑩白剔透,散發出一種令人心碎的安寧氣息。另一團則熾烈如地心熔岩,翻滾沸騰的太乙真人本命精血在其中咆哮奔湧,殷紅刺目,蘊藏著金仙不滅的磅礴生機與至剛至陽的毀滅之力。第三團則最為奇異,它像是由無數破碎星辰凝聚而成,明滅不定,流轉著靈珠子誕生之初最純粹、最懵懂也最接近大道本源的原始記憶碎片。
三股力量,三種命運,彼此間如同磁石的同極,狂暴地相互排斥、衝擊。每一次碰撞,都讓承載它們的巨大黑蓮花瓣劇烈抽搐,蛛網般的裂紋在堅韌如玄鐵的花瓣表麵飛速蔓延,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仿佛下一刻這滅世之蓮就要徹底崩碎。
“選一個,否則,皆滅。”
一個帶著玩味笑意的青年嗓音,清晰地自那不斷旋轉的蓮心深處響起。那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神魂的冰冷,正是羅睺青年態的意識投影。每一個字落下,都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哪吒那被黑蓮根須纏繞、業火灼燒的元神核心。
“呃啊——!”
哪吒的元神虛影在黑蓮中心痛苦地蜷縮起來,幾乎凝成實質的灼痛感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於元神本身,仿佛每一縷神識都在被無形的惡念之火焚燒、撕裂。他掙紮著抬起手,指尖劇烈地顫抖著,懸在那三團劇烈衝突的光暈之上,卻遲遲無法落下。每一次接近,都引來光暈更猛烈的排斥和元神深處加倍的灼痛。黑蓮那深入洪荒地脈的無數根須貪婪地搏動著,將大地上無窮無盡的生靈惡念、戰場戾氣、絕望詛咒化作汙濁的洪流,瘋狂地灌入他的元神,試圖扭曲他的意誌,將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淵。
“哪吒!”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炸響。頭頂上方的虛空被硬生生撕裂,刺目的金光如開天巨斧般劈開沉滯的黑暗。孫悟空腳踏著劇烈翻滾、發出風雷轟鳴的筋鬥雲,悍然闖入這地脈絕域!他雙目金光如炬,穿透層層疊疊的蓮瓣與汙濁靈光,瞬間鎖定了蓮台中央那渺小而痛苦的身影,金箍棒上戰意衝霄,攪動得周遭凝固的靈脈都開始沸騰。
幾乎在同一刹那,另一側的虛空無聲無息地裂開一道縫隙。楊戩的身影從中踏出,銀甲在黑暗中流淌著冷冽的光。他額間那枚象征著洞察一切虛妄的神目豁然開啟!一道純粹到極致、仿佛能照徹九幽的銀白光柱轟然射出,精準無比地穿透了層層業力與黑蓮的阻隔,直刺蓮台核心。那光芒並非攻擊,而是極致的“看”,要將那三團糾纏光暈的本質、黑蓮運行的軌跡以及羅睺潛藏的意誌盡數剖析、暴露無遺!
“嗚…汪!”
哮天犬沒有撕裂空間的神通,它憑借著對主人氣息的本能感應以及對死亡與毀滅氣息近乎天生的敏銳嗅覺,硬生生從堅實的地脈岩層中開辟出一條通道,巨大的犬頭率先探出。它沒有化為人形,保持著最原始也最警覺的戰鬥姿態,覆蓋著玄奧紋路的黑色背甲閃爍著幽光,濕潤的鼻翼急促地翕動著,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細微的能量波動和那三團光暈散發出的截然不同的靈魂氣息。它喉嚨裏滾動著焦躁的低吼,利爪深深扣入岩層,隨時準備撲出。
選擇!抉擇的時刻像冰冷的刀鋒,抵在哪吒的喉頭,也懸在所有人心上。蓮台的震顫達到了頂點,裂紋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見,那三團光暈之間的排斥力場狂暴得如同即將爆發的星核!業火的灼燒、惡念的侵蝕、至親摯友焦灼的目光、羅睺那冰冷玩味的催促……這一切化作無數條無形的鎖鏈,死死捆縛著哪吒的元神。
時間仿佛在那一指懸停的瞬間被無限拉長。
終於!
哪吒眼中最後一絲掙紮被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取代。那顫抖的指尖,帶著焚毀一切的業火,帶著破釜沉舟的慘烈,帶著對過往種種無法言說的複雜情感,不再猶豫,朝著那清冷如月的光暈——石磯娘娘的純淨靈體——狠狠點落!
指尖觸及光暈的刹那,時間恢複了流動。
嗡——!
一聲難以形容的奇異震鳴響徹整個地脈空間。那團清冷的月白光暈猛地一亮,仿佛掙脫了萬古的束縛,輕盈而迅疾地向上浮升、擴散,純淨的光芒溫柔地拂過哪吒被業火灼燒的元神,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涼。石磯娘娘那虛幻而安詳的麵容在光芒中一閃而逝。
然而,代價緊隨而至!
“噗——!”
如同被戳破的血色氣球,那團沸騰著太乙真人本命精血的光暈瞬間炸裂!粘稠、滾燙、蘊含著無匹仙元與生命精華的血霧如同決堤的岩漿洪流,猛地噴濺開來,將周圍大片的黑蓮花瓣染成一片淒厲的猩紅!那血霧中,仿佛凝聚著太乙真人錯愕、痛苦乃至難以置信的無聲嘶吼,濃鬱的血腥味混合著狂暴散逸的仙靈之氣,形成一股毀滅性的衝擊波,狠狠撞在四周的岩壁和凝固的靈脈上,激起無數碎石與渾濁的能量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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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一聲淒厲到幾乎撕裂三魂七魄的悲嘯,仿佛跨越了無盡空間,從遙遠的昆侖山玉虛宮方向轟然傳來,帶著金仙隕落般的絕望與滔天恨意,正是太乙真人的聲音!這聲音蘊含的悲痛與憤怒形成實質的音浪,竟短暫地壓過了血霧爆炸的轟鳴,在這幽閉的地脈深處瘋狂回蕩,震得人耳鼓欲裂,神魂欲碎。
與此同時,那團星辰般明滅不定的光暈——靈珠子的原始記憶——如同被狂風吹散的流沙,無聲無息地崩解開來。無數承載著最初懵懂、純粹喜悅、對天地萬物好奇與親近的細小光點,紛紛揚揚,閃爍著微弱而恒久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一點點消散在汙濁的靈流和濃重的血霧之中。它們飄散的過程緩慢而清晰,像一場無聲的葬禮,宣告著哪吒與自身最本源、最無垢的那一部分徹底訣別。
轟隆!
滅世黑蓮的反噬,在石磯靈體脫離束縛、太乙精血炸散、靈珠子記憶流散的瞬間,達到了頂峰!蓮台中心,被哪吒強行打破平衡的核心節點,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業火!這火焰不再是單純的灼燒,而是帶著一種“否定”與“吞噬”的規則之力,如同億萬條漆黑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哪吒做出選擇的元神之軀。
“呃——!”
哪吒的元神虛影猛地劇震,發出短促而壓抑的痛哼。構成他元神的靈光如同被投入強酸的琉璃,發出“嗤嗤”的可怕聲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模糊、邊緣處開始崩解,化作無數細碎的光塵飄散。這崩解不僅是形態的潰散,更是存在根基的動搖!來自洪荒億萬生靈的惡念詛咒,經由黑蓮根須的傳導,此刻化作最汙穢的毒液,瘋狂侵蝕著他元神的核心烙印,留下深可見骨的、仿佛永遠不會愈合的漆黑道傷。
就在哪吒元神被業火吞噬、崩解加速的瞬間,三道截然不同的、如同海市蜃樓般的幻象,在他那不斷潰散的靈光中驚鴻一現,如同命運長河濺起的幾朵巨大浪花,刹那清晰又刹那破碎:
其一: 血海翻騰,白骨盈野。他高踞於由無數斷裂神兵堆砌的王座之上,腳下匍匐著失去光澤的混天綾與火尖槍,周身纏繞著滅世黑蓮的藤蔓,眼中唯有冰冷與殺戮。楊戩的天柱在他身後徹底崩塌,孫悟空的石猴之軀布滿裂痕,哮天犬的悲鳴淹沒在滔天血浪中。他成為了羅睺最完美的繼承者,新的滅世主宰。
其二: 天地澄澈,祥雲繚繞。他腳踏重新煥發生機的風火輪,與楊戩、孫悟空並肩立於重建的巍峨天柱之巔。下方,是愈合的洪荒大地,生機勃勃。然而,他的眼神空洞,笑容僵硬,如同精致的傀儡。靈珠子的記憶徹底消散,石磯娘娘的靈體化作一縷清風守護著他,而太乙真人的精血則化為一道無形的枷鎖,將他永遠束縛在“完美”而冰冷的救世者軀殼裏,失去了所有的“自我”。
其三: 歸墟之門徹底洞開,混沌魔猿的巨爪捏碎了新生的天道核心。他選擇了太乙精血,以無上仙力短暫擊退了魔猿巨爪,救下了瀕臨破碎的洪荒。代價是石磯靈體湮滅,自身靈珠子本源徹底獻祭。他手持斷裂的弑神槍殘片,孤身立於歸墟風暴之前,背影決絕而孤獨,化為一道永恒的歎息壁壘,阻擋著門後無盡的混沌,身後是殘破的世界和戰友們絕望而敬仰的目光。
三道幻象如同三道撕裂心神的閃電,在崩解的靈光中一閃即逝,帶來的是比業火灼燒更深沉的絕望與茫然。那是命運的分叉口,是羅睺精心編織的、無論選擇哪條路都通向荊棘與犧牲的絕境預言!
業火無情,繼續吞噬著哪吒的元神。他殘留的靈光在黑暗中明滅,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石磯娘娘那純淨的靈體已完全脫離蓮台束縛,懸浮在不遠處的虛空中,散發出朦朧而聖潔的光暈,卻顯得如此孤立無援。頭頂上方,孫悟空的金箍棒攪動風雲,楊戩的天眼神光死死鎖定著那開始緩緩閉合的蓮心裂痕,哮天犬發出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咆哮,然而他們的救援被狂暴的業火和血霧暫時阻隔。
就在這死寂般的絕望餘波中,地脈空間最邊緣的黑暗突然無聲地扭曲、塌陷。一隻覆蓋著粗硬灰毛、纏繞著混沌氣息、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恐怖手掌,從一道緩緩撕裂的、散發著無盡湮滅氣息的裂隙中——歸墟之門——悍然探出!那巨掌的五指緩緩收攏,掌心之中,赫然緊握著三樣散發著不祥光芒的物件:寫滿真名的封神榜陽卷,閃爍著暗紅血光的弑神槍核心殘片,以及一塊包裹著玄龜臨終前無盡悲鳴與歎息的幽藍記憶水晶。
巨掌的目標,並非蓮台,亦非哪吒殘存的元神,而是直指這片洪荒地脈的最核心,那維係著新生天道運轉的脆弱光核!
巨掌移動的速度看似緩慢,卻帶著一種碾碎時空規則的沉重與不可阻擋。它所過之處,凝固的靈脈無聲湮滅,堅實的岩層化為最原始的混沌塵埃。那緊握的三樣物品,封神榜陽卷上的真名發出刺目的紅光,弑神槍殘片嗡鳴著渴飲毀滅,玄龜記憶水晶則流淌出無聲的哀傷淚光。巨掌的陰影,如同末日降臨的帷幕,帶著捏碎一切的絕對力量,沉沉地籠罩向那維係著一切生機的天道核心光點。
絕望,從未如此刻骨,如此冰冷,如此龐大無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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