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皇帝需要權謀,但仙帝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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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故問的話一出口,眾人頓時被驚醒一般,紛紛跪了下來。
    “恭喜官家,仙道有成!”
    趙宣俯首大拜,高呼道。
    眾朝臣紛紛從之。
    “恭喜官家,仙道有成——”
    延和殿前,隻有幾十人,遠不及真正祭祀時,文武百官叩拜時帶來的氣勢,甚至連尋常朝會的規模都沒有,但劉旦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大權在握的感覺。
    僅僅是築基,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實力遠超從前,甚至可以輕鬆殺死葉南亭這般有宗師實力的武者。
    乃至號稱銳不可當的武道軍陣,他也有自信輕鬆破開。
    皇帝需要權謀,但仙帝不需要。
    權利需要平衡,但在絕對實力麵前,就也不需要了。
    劉旦感受著體內奔湧的、遠超從前的磅礴力量,目光緩緩掃過下方跪伏的群臣。
    那些平日裏或陽奉陰違、或結黨營私、或倚老賣老的麵孔,此刻在自己築基期的靈覺感知下,他們的情緒波動、氣息變化,甚至一絲細微的慌張或恐懼,都如同掌上觀紋一般,清晰可辨。
    他看到了趙宣眼底深處那難以掩飾的驚懼與算計,看到了錢從禮強作鎮定下的慌亂,也看到了李崢等人眼中閃爍的驚疑與一絲微弱的希望。
    “眾卿平身。”
    劉旦的聲音平和卻帶著靈力,像湖麵上震蕩開的波紋一樣,自延和殿前蕩漾開來,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令人不由心神微震。
    武者自然也能做到這般地步,但那至少也得是後天尊者之上的武者,才能使真氣震懾他人。
    那種震懾,如離弦之箭,充滿攻擊性,而此時官家的聲音,卻像脖子上的刀,不曾傷人,也還未落下,但使人惶惶不敢輕舉妄動。
    眾人依言起身,垂首躬身立於一旁,姿態比朝會上還要乖順,誰也不敢直視這位剛剛經曆雷劫、氣質似乎大變了的皇帝。
    劉旦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焦黑的麵龐上顯得有些怪異,卻更添幾分高深莫測。
    “朕得天庇佑,仙道略有所成,不想驚擾了諸位愛卿,看來,這延和殿需得好生修繕一番了。”
    他語氣輕鬆,仿佛隻是打碎了一件尋常器物,而非被天雷劈毀了一座宮殿。
    “此乃天賜祥瑞,官家仙道有成,實乃我大楚之福!”
    趙宣連忙再次躬身,語氣無比恭順:“修繕宮殿之事,臣即刻督辦!”
    “有勞趙卿了。”
    劉旦點了點頭,目光越過趙宣,將其他大臣挨個掃了一圈兒。
    “朕今日渡劫有些乏了,若有奏,容後再議。”
    劉旦拉著外袍,隨意地揮了揮手:“眾卿且退下罷!”
    語畢,他轉身就朝勤政殿走去,隻拋下一句話道:“佑安,隨朕來。”
    “恭送官家!”
    群臣躬身行禮,心思各異。
    葉南亭則提著尚方斬馬劍,匆匆跟了上去。
    隨後,一眾侍衛、太監、宮女亦接二連三地跟上,皆默不作聲,就連平日裏還能與劉旦說幾句笑話的邴押班(入內內侍省押班),都如撅了嘴的葫蘆一般,緊緊抿著嘴。
    “佑安,”
    劉旦邊走邊以靈力秘密傳聲入耳,對葉南亭說道:“朕有意等個大的機會,你是朕身邊最信任之人,今日之後,你就離開京城,去那些……亂民之中,助他們起事,將那些國之蠹蟲一一清理……
    “切記藏好身份,以便之後脫身……”
    “官家!”
    葉南亭震驚到腳上一頓,愣了好一會兒,才匆忙趕了幾步,追了上去。
    “官家,可是如此一來……”
    才說了幾個字,葉南亭便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不光因為劉旦也停下了腳步,還因為他忽然想起來,官家方才同自己說話時,用的是“朕”……
    葉南亭不敢抬頭看劉旦臉上的表情,而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垂著頭道:“微臣失言了。”
    聽到這話,劉旦轉過身,靜靜地注視著葉南亭,這個同自己一同長大的玩伴,也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
    臉上的焦黑已經漸漸褪去,修士強大的自愈能力此時便初現端倪。
    他的麵容上看不出喜怒,隻長歎一聲,道:“佑安,你覺得朕此舉,是自毀長城?還是……引狼入室?”
    葉南亭心頭一緊,頭垂得更低:“微臣不敢!隻是……官家,亂民之勢若起,恐傷國本,波及無辜黎庶……且臣若離去,官家身邊……”
    “國本?”
    劉旦輕笑一聲,那笑聲中滿是嘲諷:“是被那些蠹蟲啃噬得千瘡百孔的國本嗎?還是連朕想要修仙,都得避人耳目,私下裏偷偷修煉的國本?朕這個皇帝,當的窩囊!太窩囊了!”
    劉旦的聲音漸漸激動起來,他伸手指著宮門外的方向,怒道:“至於無辜黎庶……佑安,你當真以為,如今在那些蠹蟲治下的百姓,就不算受苦嗎?
    “朕在深宮,尚都能聞見血腥氣!他們當朕真是個聾子、瞎子,真不知道年年有多少造反的流民百姓!若是能活下去,誰願意造反!?
    “朕若是黔首百姓,終年辛苦勞作,卻連肚子都騙不飽,真也是要造反的!
    “這南楚的江山,早已從根子上爛了!
    “不下猛藥,何以去沉屙?不刮骨療毒,何以求生?”
    葉南亭依舊垂著頭,嘿然不語,他知道官家說的是事實。
    南楚積弊已深,絕非尋常手段可以挽回。
    但他心中所憂,才不是什麽國本,什麽官家的安危——
    官家如今已是修士,普天之下,除非同樣為修士,否則就是大宗師,如今也傷不到官家分毫,要他擔心什麽?
    他擔心的是,一旦烽煙起、戰火著,天下將崩,百姓隻會更苦!
    那些世家大族可恨,可那些流民可憐之餘,難道就不可恨麽?
    是,不教而誅是謂之虐,但恰恰因為不教,那些流民就如同蝗蟲一般,湧到哪裏,搶到哪裏,殺到哪裏。
    亂民所過,和那些軍戶拔營而行一般,燒殺劫掠,一樣不少幹!
    因此妻離子散、命喪黃泉者,將何止萬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