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尚學宮的含金量還在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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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聽到“一至四成”這個模糊的區間,嘴角掠過一絲了然於胸的弧度。
    孟浩林個精於算計,總想以最小代價博取最大利益。
    西以玨看似豪爽實則底線清晰,講究投入產出比的豪商。
    這兩人答應出的錢,一人最低,一人最高,完全符合他對他們行事作風的預判。
    帝王之術,識人用人是根本,即便退居幕後化身商賈,嬴政對人心的掌控依舊洞若觀火。
    楚懸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感慨如潮水般翻湧,不禁低聲道:“先生神機妙算,真乃洞悉人心。”
    此刻,他對嬴政又有了更深一層的敬畏。
    這讓他不由得聯想到那位威震四海、駕馭群臣如臂使指的皇帝陛下。
    虎父無犬子啊!那份刻在骨子裏的天賦與手腕,果然血脈相連,自有傳承。
    王離的目光則緊緊鎖在嬴政身上,充滿了少年人特有的、對未知力量的強烈好奇與探究欲。
    他雖未完全聽明白楚懸與趙先生關於孟、西二人的啞謎,更不知他們具體所為何事,但僅僅案幾上那三冊被朱筆密密麻麻批注過的《兵略訓》,就足以在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那些批注,字字珠璣,一針見血,直指兵家要義,甚至許多地方推翻了他自幼接受的兵家定論,卻又在更高的層麵上構建起令人豁然開朗的格局。
    這位看似刻薄傲慢的“趙盤”先生,其胸中丘壑,深不可測!
    “趙先生……”王離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渴望,聲音帶著一絲因激動而產生的微顫,恭敬地捧著其中一冊兵書,“這《兵略訓》中關於‘奇正相生,虛實互用’的批注,晚輩反複揣摩,仍有不解之處,譬如……”
    他指向一處嬴政以遒勁筆鋒寫下“奇非詭道,乃正之變也”的段落,眼中滿是困惑與求知的火焰。
    墨知白雖是墨家巨子,卻非固步自封、抱殘守缺之輩。
    他深知皇帝陛下渴望網羅天下英才,培養通才大儒。
    王離雖已拜入墨家門下,學習機關器械、兼愛非攻,但墨知白從不禁止他涉獵其他學問,尤其是兵家之道。
    這亂世之中,知兵亦是護道。嬴政見王離態度誠懇,求教之心甚切,便頷首示意他直言。
    嬴政引經據典,結合古今戰例,條分縷析,深入淺出地為王離解惑,字字句句皆如撥雲見日,讓晦澀的兵理變得清晰可見。
    王離初見此“商人趙盤”時,隻覺其氣度迫人,言語間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刻薄。然而此刻,聽著對方那鞭辟入裏、直指核心的講解,他眼中驟然迸發出璀璨的光芒!
    那些曾讓他覺得刺耳的“尖酸”之語,如今回想起來,哪裏是刻薄?分明是這位高人對自己的試探與錘煉!
    若非看得起他這塊璞玉,怎會費心考驗?
    王離心中豁然開朗,一股被認可的暖流與對知識的敬畏交織升騰。
    就在為王離解惑之後,一絲不易察覺的明悟,如閃電般劃過了嬴政的心頭。
    他端坐於條案之後,深邃的目光掠過眼前求知若渴的王離,又仿佛穿透了這間鬥室,望向更廣闊的帝國未來。
    他登基數十載,勵精圖治,掃平六合,統一度量衡、車同軌、書同文……樁樁件件,皆是他親手擘畫,力排眾議推行。
    朝廷命官的擢升罷黜,更是他一言而決。
    然而,環顧身側,真正能倚為股肱、托付重任的棟梁之材,似乎總也跳不出那些盤根錯節的世家大族所推舉的範圍。
    他們想讓他看到的,他才能看到。他所能精心培養的,似乎也隻有一個繼承人——長公子扶蘇。
    他將所有的期望、帝國的未來,都孤注一擲地寄托在扶蘇身上,傾注心血,延請名師,教導帝王之道。
    然而,當扶蘇仁厚有餘而殺伐果斷不足、難以駕馭這龐大而複雜的帝國機器時,嬴政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失望,幾乎將他壓垮。
    他隻能寄望於有生之年,為扶蘇掃清一切荊棘障礙,鋪平道路。
    直到……趙淩的出現,建立了尚學宮。
    起初,嬴政是震怒的,認為這是對皇權的挑戰,對帝國選官製度的顛覆。
    可時至今日,尚學宮以其開放包容的學風、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宗旨,吸引了眾多寒門才俊、百家學子,其培養出的士子,逐漸在朝廷嶄露頭角,其“含金量”日益提升。
    這無疑在世家大族把持的官吏選任渠道之外,為皇帝開辟了一條新的、更為廣闊的取士之路,大大削弱了世家門閥對朝政的鉗製。
    一個念頭,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嬴政心中激蕩起層層漣漪,這三本他都未曾見過的兵書……
    是否也可以像尚學宮廣納賢才一樣,麵向天下有識之士,明碼標價地售賣?
    讓那些真正渴望知識、有軍事天賦的寒門子弟,也能有機會觸及這兵家至理?
    這或許,是打破軍事知識被少數將門世家壟斷、為帝國發掘更多潛在將星的一條蹊徑?
    嬴政深邃的眼眸中光芒閃爍,陷入了長久的沉思,指節無意識地輕叩著光滑的檀木桌麵,仿佛在敲擊著帝國未來的另一種可能。
    ……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鹹陽宮,氣氛卻有些微妙。
    章台宮內,燭火通明,驅散了深宮的幽暗。
    趙淩將扶蘇宣召入宮。
    扶蘇身著侯爵常服,步履沉穩地踏入大殿,對著禦座上的年輕帝王躬身行禮,聲音清朗:“臣扶蘇,拜見吾皇,吾皇萬歲!”
    趙淩正俯首於堆積如山的奏章文牘之後,朱筆疾書。
    聽見聲音,他猛地抬起頭,那雙銳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獵人鎖定了獵物,直勾勾地射向扶蘇,臉上洋溢著一種過於“熱情”的笑容。
    扶蘇被這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後背的汗毛都似乎豎了起來,腳下那雙雲紋錦履的鞋尖,恨不能立刻在光潔如鏡的玄色地磚上摳出個三室一廳來。
    他太熟悉這眼神了!每次皇帝這麽看他,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