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嗎？”
    趙淩聽到鄒玄的疑問，忍不住輕笑出聲，笑聲在寂靜的後園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天文望遠鏡旁，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青銅鏡筒，目光仿佛穿透了它，望向更深邃的夜空。
    “仙宮天庭，乃是神靈居所，怎麽可能僅僅是肉眼，或者借助這樣的工具就能輕易看見的？”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真正的神靈，其存在方式，又豈是我等凡人能夠輕易窺探的？”
    鄒玄作為陰陽家的領袖，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
    趙淩這帶著幾分玄機的話語，瞬間點燃了他心中最強烈的求知火焰。
    他急切地追問，聲音都有些發顫：“陛下此言……是說臣真的有機會見到神明？此言當真？”
    趙淩微微頷首，神情莊重：“自然當真。朕乃人間共主，承天命而治天下。天帝乃是朕的父皇！隻要朕誠心焚香禱告，溝通天人，請父皇以天帝之尊臨凡顯聖，並非不可能之事！”
    “請天帝……臨塵？！”鄒玄失聲驚呼，眼睛瞪得溜圓，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始皇帝駕崩，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實。
    至於趙淩後來宣稱嬴政已飛升為天帝，鄒玄內心其實一直是半信半疑的。
    他更傾向於認為，這是新帝為了鞏固自身統治的合法性，利用陰陽家學說編織的一個****。
    他之所以配合，甚至主動推動這個說法，一方麵是因為趙淩拋出的全新宇宙觀、世界地圖、天文望遠鏡以及那些萬有引力這些理論太有吸引力了，讓他這個研究了一輩子陰陽消息的人無法抗拒。
    另一方麵，承認嬴政為天帝，也意味著他陰陽家的創始人鄒衍，自然就成了天庭的第一天師，陰陽家的學說將作為帝國的正統思想得以傳承光大。
    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雙贏。
    可現在，趙淩居然說，能讓他親眼見到天帝？
    難道……始皇帝真的成了天帝？
    皇帝不是在講故事，而是來真的？！
    鄒玄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他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複翻湧的思緒，聲音幹澀地問：“陛下……此話當真？”
    巨大的期待與一種莫名的恐慌交織在一起。
    陰陽家信奉鬼神，敬畏鬼神，可若鬼神真的近在眼前，那種衝擊力，足以讓最虔誠的信徒也感到手足無措。
    趙淩眯起眼睛，嘴角依然帶著那抹高深莫測的笑意，目光卻銳利如刀，直視鄒玄：“太史令，你看朕像是在與你開玩笑嗎？”
    這簡短的反問，帶著帝王的威壓，讓鄒玄渾身一震。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後退一步，然後深深躬下身去，雙手拱起，姿態虔誠到了極點，再無宗師的高傲，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陛下！若……若真有此等神跡降臨，臣懇請陛下恩典，允準微臣一睹天帝神顏！”
    “臣畢生鑽研天人之道，若能親見天帝，死而無憾矣！” 他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渴望和敬畏而微微發抖。
    此刻的庭院裏，並不止他們兩人。
    鄒府的仆從們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
    鄒玄的弟子滿臉震驚，垂著頭，不敢亂看，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趙淩的弟子韓陵則飛快地記錄著什麽，眼中閃爍著興奮與思索的光芒。
    王賁和阿青站在稍遠處，表麵平靜，實際上都知道趙淩這是想幹什麽了。
    皇帝這騙人的手段，還真是……
    趙淩選擇在此刻此地，對著鄒玄說出這番話，用意不言自明。
    他就是要借這位陰陽家領袖之口，借現場這些人的眼睛和耳朵，將天帝可臨塵這個震撼性的消息傳播出去。
    “這是自然。”趙淩的聲音恢複了平緩，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意味，“太史令乃當世大賢，自當有緣得見。隻是……”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父皇近來天庭事務想必也極為繁忙。朕這幾日國事纏身，待稍有空閑，朕便焚香禱告，問問父皇何時方便下界一趟。”
    “到時，朕自會派人通知你。”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鄒玄略顯憔悴的麵容和案上未動多少的飯菜，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不過，在覲見天帝之前，愛卿務必要保重身體！你雖是宗師境界，但畢竟年事已高。飲食要規律，不可廢寢忘食！若是父皇臨塵時，看到你這位為他觀測天象的重臣如此憔悴，怕是要怪罪於朕了。”
    這番話，半是提醒半是關懷。
    鄒玄隻覺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眼眶都有些發熱。
    他這才恍然大悟，皇帝陛下今日親臨府邸，原來主要目的並非討論星象，而是特意來關心他的身體！
    這份君恩，讓他這個埋首學問的老頭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陛下……陛下關懷備至，微臣……微臣感激涕零！臣遵旨！定當注意身體，不負陛下厚望！”
    鄒玄的聲音帶著哽咽，再次深深拜下。
    一旁的王賁和阿青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
    天帝臨塵？
    嬴政陛下還活著的事情，他們可是心知肚明。
    看著趙淩那副煞有介事，仿佛真能與天庭溝通的樣子，兩人心中都升起一種荒謬又了然的感覺。
    原來陛下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是在給嬴政的回歸鋪排一場驚天動地的開場戲啊！
    趙淩並未在鄒玄府上久留。
    他又叮囑了韓陵幾句，讓他務必負起責任，監督好鄒玄的飲食起居，絕不能再出現熬夜廢食的情況。
    交代完畢，他便帶著王賁和阿青，在夜色中乘車返回皇宮，那裏還有堆積如山的奏章文書等待他批閱呢。
    馬車駛離鄒府，車廂內，趙淩閉目養神，嘴角卻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此時正趕回鹹陽的嬴政，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還沒到鹹陽呢，他那好大兒趙淩，已經在鹹陽城裏，為他量身定製了一場盛大的天帝臨塵表演劇本，連觀眾都提前預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