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個手段究竟是從何處學來？”
    嬴政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探究。
    他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趙淩的表象，試圖看穿他。
    這已經超出了嬴政熟稔的帝王心術範疇，更像是對人性幽微處，對財富流轉規律的精準拿捏與操控。
    若說無人傳授，僅憑天生，嬴政是萬萬不信的。
    嬴政反正是沒教過他這些，而且趙淩實在太年輕了，這些表現都能跟他年輕那會兒拚一拚了。
    趙淩早已準備好了標準答案，神色坦然依舊：“仙人所授。”
    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嬴政信仙神嗎？
    他本來就信！
    尤其是發生在趙淩身上的種種神跡，早已超出了常理。
    “仙人托夢”這個萬金油般的解釋，趙淩用了不止一次，嬴政縱然仍有疑慮，此刻也選擇了接受。
    至少這是一個能解釋眼前這一切的合理答案。
    是不是真的，其實根本不重要。
    你要說是生於傳承，嬴政也信，畢竟他也是十幾歲親政，還鬥了呂不韋和嫪毐。
    “那麽……” 嬴政眼皮微抬，目光如炬，精準地拋出了另一個關鍵點，“你讓楚懸售賣的那三本兵書也是仙人所授？”
    “正是！” 趙淩點頭，回答得幹脆利落。
    嬴政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聲音也帶著刺骨的冷意：“你可知這三本兵書的分量？它們一旦流傳開來，意味著什麽？”
    他太清楚趙淩的心思了，但還是要親耳聽到確認。
    “朕自然知曉其輕重！” 趙淩的聲音同樣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決斷，“但朕並並不想壟斷這些兵法！”
    趙淩當然明白嬴政的擔憂。
    自古以來，帝王與權貴階層牢牢把持著知識的鑰匙，尤其是關乎殺伐征戰的兵法韜略，更是被視作統治根基的一部分，絕不容許輕易流入民間。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這背後隱藏的殘酷邏輯是。
    普通人被剝奪了學習軍事指揮的機會，縱有百萬之眾，也如同一盤散沙，連最基本的糧草調度，號令傳達都無法有效完成，更遑論組織起足以威脅統治的反抗力量！
    趙淩熟知的曆史之中，陳勝吳廣的起義，數十萬流民雲集響應，聲勢浩大。
    結果呢？
    章邯率領驪山刑徒和鹹陽中尉軍，都不能算是大秦的正規軍。
    那些起義軍在章邯麵前如同土雞瓦狗般被輕易橫掃！
    短短數月被直接打穿。
    這無比清晰地證明了缺乏係統軍事組織和指揮的烏合之眾，在真正的兵法大家麵前有多麽不堪一擊！
    兵再多，若無良將統帥，內部必然混亂傾軋，不成戰力反成累贅！
    嬴政其實早已隱隱猜到趙淩的想法，但他此刻要問的是更深層的風險：“若這些精妙兵法落入奸邪宵小、野心勃勃之輩手中，被其用於謀逆作亂，你又當如何應對？此非授人以柄？”
    趙淩聞言，臉上浮現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條理清晰地反駁：“父皇，天下黔首手中並無兵甲！縱使熟讀兵書，深諳韜略，沒有兵器鎧甲，沒有組織訓練，他們能做什麽？難道靠鋤頭和木棍演練陣法，對抗大秦鐵騎嗎？”
    “況且，若天下百姓皆能溫飽，居有定所，幼有所教，病有所醫，他們為何要冒著殺頭滅族的風險去造/反？安穩日子過得不香嗎？造/反的土壤，在於民不聊生，而非幾本兵書！”
    “還有便是，這些兵法精微深奧，豈是隨便什麽人看幾眼就能融會貫通的？能真正學懂用好的，必然是天賦異稟，誌向高遠之輩。”
    “如今大秦國力強盛，軍威赫赫，前程似錦。對於這樣的人才，是跟著一群連飯都吃不飽的烏合之眾造/反更有前途，還是投身帝國軍隊，憑借軍功博取封侯拜將，光宗耀祖更誘人？聰明人自會權衡！”
    嬴政嘴角微微揚起，趙淩這是說得沒有錯的，莫說他人，王離看那三冊兵書都還百思不得其解呢，你換一些沒接觸過兵法的人，他們能看懂？
    “最後……” 趙淩的笑容帶著一絲狡黠，“如今一張紙尚且價值一金。這三本凝聚仙人智慧，足以影響一國興衰的曠世兵書，其售價……父皇覺得，會是何等天價？”
    “除了朝中手握重權的勳貴，世代將門的軍功世家，還有誰能輕易負擔得起？”
    高昂的價格，本身就是一道天然的篩選屏障。
    嬴政聽到這裏，眉頭並未舒展，反而帶著一絲不滿：“如此說來，你費盡心機印製這些兵書，最終目的，竟是為了賺取大秦軍勳世家的錢財？”
    那些勳貴們，可是為了大秦南征北戰，為大秦流過血汗的老臣及其後代，用他們賴以安身立命的兵學知識來收割他們，在嬴政看來，頗有些不厚道。
    嬴政可以心安理得地對付六國舊貴，但對於那些大秦的老臣們，他是下不了狠心的。
    趙淩立刻擺出一副冤枉的表情：“父皇的意思是讓朕白送給他們？”
    嬴政雙眼微眯，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這臭小子掉錢眼裏了？
    趙淩見狀，湊近了些，臉上露出神秘而精明的笑容，壓低聲音道：“送，當然是要送的！而且要大張旗鼓地送！但在送之前，這兵書，必須先在市麵上賣出個一兩套去！不僅要賣，還要賣出個驚天動地的天價來！”
    趙淩眼中閃爍著好似老狐狸才有的光芒：“國庫充盈，其實也不差那點錢財。”
    “更重要的是，隻有當天價成交的消息傳遍朝野，那些最終獲贈兵書的勳貴們，才會真正明白這份禮物的分量有多重！才會意識到陛下對他們的恩寵是何等深厚！才會懂得珍惜！”
    他深諳人性，輕易得到的東西不會被珍視，唯有先確立其難以企及的價值，再慷慨賜予，才能收獲最大的感激和忠誠。
    趙淩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坑老兵們的錢？
    那不至於。
    但要讓這些寶貴的知識發揮最大政治效益，就得先讓所有人都明白它的價值連城。
    這先賣天價後重禮相贈的策略，多少也能有點錢到賬吧，那不知道又可以建多少醫館了。
    如此又牢牢收買了軍功集團的人心，更強化了皇權的恩威，可謂一石三鳥！
    嬴政和趙淩四目相對，嬴政也是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一隻老狐狸和一隻小狐狸相談甚歡。
    也就在這時，嬴政突然說道：“其他的事情先不談了，你大婚的日期定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