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的清晨被一聲聲清脆的報童叫賣聲喚醒。
    “賣報！賣報！吾皇將少府私庫九成充入國庫！”
    數十名身著統一藍色布衣的報童穿梭在大街小巷，他們手中的《大秦日報》頭版用醒目的篆體印著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
    “給我來一份！”一名富商雖不識字，卻執著地每日不間斷地買報，他要拿回去從這上麵慢慢學字，至於這些報紙，今後用來供奉也是不錯的。
    街角的茶肆裏，說書人放下醒木，激動地對滿堂茶客說道：“諸位可知，自古帝王皆視內庫為私產。唯有吾皇，願以私產濟天下！此等胸襟，曠古未有啊！”
    茶客們紛紛附和，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站起身，高舉起茶碗：“來，讓我們共敬陛下一杯！”
    滿堂茶客齊聲應和，茶碗相碰之聲不絕於耳。
    能坐在這裏飲茶的，不是富商便是達官貴人。
    那些個老權貴近一年來各種攀比的生活已經讓他們財富莫名縮水，但現在商人是要敬皇帝，他們敢表現出任何不滿嗎？
    在鹹陽宮前的廣場上，自發前來跪拜的百姓越聚越多。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在孫兒的攙扶下，顫巍巍地朝著宮門方向叩首：“陛下仁德啊！去年寒冬，若不是朝廷修建避寒所，我這把老骨頭早就凍死了。”
    與此同時，蕭何信步來到孟府所在的街巷。
    這裏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孟府門前排起了長隊，各色人等手捧禮盒，翹首以盼。
    更令人驚訝的是，隊伍中不僅有商賈士人，還有許多普通百姓，官吏倒是不怎見著。
    “這位大哥。”蕭何找了一個看似憨厚的農夫搭話，“你們這是在等什麽？”
    農夫抹了把汗，憨厚地笑道：“俺是來感謝孟公的。去年饑荒，要不是孟公開倉放糧，俺一家老小早就餓死了。聽說孟公最近在籌辦學堂，俺特意帶了自家種的菜來表示心意。”
    旁邊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插話道：“西公創辦學堂，我等寒士才能有讀書的機會，此等恩情，不能不報啊！”
    蕭何心中五味雜陳。這些百姓顯然不知道，當初孟巍然和西文彥開倉放糧是迫於皇帝的壓力。
    如今興辦學堂醫館，也是皇帝一手推動的。
    但在百姓心中，西文彥和孟巍然已然成了活菩薩。
    就在這時，孟府的大門緩緩開啟，一位管家模樣的老者走了出來。人群頓時騷動起來，紛紛向前擁擠。
    “諸位請回吧！”管家提高聲音，“老爺吩咐了，所有禮物一概不收。諸位的心意，老爺心領了。”
    一個商人急切地說：“還請管家通融通融，我們隻是想當麵感謝孟公……”
    管家搖頭道：“老爺正在為籌建新學堂的事忙碌，實在無暇接待。諸位若真想報答，不如將來將子弟送到學堂讀書，這便是對老爺最好的感謝了。”
    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連蕭何都不禁暗自讚歎孟巍然的老練。
    既保持了清高的形象，又為將來的生意做了鋪墊。
    待人群漸漸散去，蕭何這才上前遞上名帖。
    管家一見名帖，臉色頓變，連忙躬身道：“不知蕭大人駕到，有失遠迎，快請進！”
    孟府內，孟巍然正在書房練字。
    見蕭何到來，他放下毛筆，含笑相迎：“蕭大人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
    蕭何環顧書房，隻見四壁書架林立，案頭文房四寶俱是精品，這些東西現在價格可不便宜。
    “孟公如今可是聲名遠播啊。”蕭何意味深長地說，“方才在門外，見到不少百姓對孟公感恩戴德。”
    孟巍然麵無表情地搖頭：“蕭大人說笑了。那些都是陛下的恩德，老夫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蕭何可是皇帝的近臣，這些功勞，他怎敢攬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皇帝威逼利誘，他根本不可能做這些事情。
    “哦？”蕭何挑眉，“但百姓似乎不這麽認為。”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孟巍然親自為蕭何斟茶，緩緩道：“蕭大人今日前來，想必不是為了討論這些虛名吧？”
    蕭何正色道：“確實有事相商。關於孟公與西公兩家售冰一事。”
    “哦？此事由蕭大人與我等接洽？”孟巍然若有所思，“按理說，這應該是商務部的事吧。”
    “孟公不會真想跟王部長接洽吧？”蕭何笑了。
    之前西文彥和孟巍然兩隻老狐狸打算坑死王綰，說難聽點，他們梁子早就接下來了。
    真讓王綰負責這件事，他們恐怕有些難受了吧。
    蕭何跟他二人雖然不熟，卻也沒仇。
    “如今章邯少府去了嶺南，少府九成利潤歸國庫，本官負責國庫收入，今日是想與孟公談談這售冰的稅該交幾成。”
    蕭何不等孟巍然說話，便繼續說道，“朝廷如今水利、擴建學堂、醫館，開銷過甚，這售冰一事簡單至極，換任何一人都可。”
    孟巍然皺起眉來，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可這是陛下交給老朽的生意。”
    蕭何麵若寒霜：“就算是陛下交給孟公的生意，這稅還是得交！交多少？怎麽交？孟公給個數！”
    孟巍然頭都大了，他前日跟皇帝可沒談好這稅的問題啊！
    也不知這蕭何到來是皇帝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還是說，蕭何這小子是來打秋風的？
    自己這輩子可沒怎麽給人行過賄啊！
    以前都是別人給他送禮。
    蕭何這小子難道還需要打點？
    可萬一人是皇帝派來的……
    孟巍然眯眼道：“蕭大人覺得交幾成的稅比較合適？”
    “七成！”
    “七成？”孟巍然氣笑了，“陛下是念吾與西公勞苦，近來花費了不少錢財，故而才將售冰一事交我二人負責，治栗內史如此說話，那還不如不要這生意。”
    “不要也行。”蕭何可完全是掉錢眼子裏的人，絲毫不給麵子。
    孟巍然冷聲道：“不如我等現在去麵見陛下，陛下說幾成就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