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陋室求生,凶宅催命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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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冷雨,仿佛浸透了骨頭縫裏的寒氣,一路追著林默的腳步,從荒山破觀,鑽進這座名為“希望”實則絕望的城中村。
    他落腳的地方,是一棟外牆爬滿黴斑和油汙的握手樓。
    樓道狹窄逼仄,堆滿雜物,彌漫著一股劣質油煙、垃圾發酵和潮濕木頭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怪味。
    空氣粘稠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林默扶著鏽跡斑斑的欄杆,每一步都牽扯著後背符骨烙印處的劇痛,以及被趙乾邪法重創的手臂。
    冷汗混著冰冷的雨水,順著額角流下,蟄得臉頰被碾傷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吱呀——
    推開那扇薄得仿佛一撞就破的木門,一股更加沉悶的黴味撲麵而來。
    這就是他的“家”。
    不足十平米,一張嘎吱作響的木板床幾乎占去一半空間。
    牆皮大片剝落,露出裏麵暗黃色的膩子和黴變的痕跡。
    一張瘸腿的舊方桌靠在窗邊,上麵放著個磕了邊的搪瓷缸,裏麵還有半缸渾濁的冷水。
    唯一的窗戶玻璃裂了道縫,用髒兮兮的膠帶勉強粘著,窗外是對麵樓油膩的廚房排氣扇,正嗡嗡地噴吐著渾濁的熱氣。
    沒有衛生間,一層樓的人共用走廊盡頭那個散發著惡臭的公共廁所。
    師父給的、藏在鞋底夾層裏最後一點錢,昨天已經付了這個月的房租。
    此刻,林默的口袋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空空如也,冰冷徹骨。
    他踉蹌著走到床邊,幾乎是摔坐下去,木板床發出不堪重負的**。
    身體每一處都在叫囂,被趙乾黑氣侵蝕的手臂麻木中帶著鑽心的刺痛,後背符骨的位置則像埋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兩種截然不同的痛楚交織,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不能倒下……”他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這更尖銳的痛來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喘息稍定,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著他。
    天眼!
    師父臨終前刻在他背上、用他今日之血與屈辱激活的殘缺天眼!
    他閉上眼,心神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意念微動,仿佛撥動了某個無形的開關。
    嗡——
    輕微的眩暈感襲來,隨即,視野驟然變化!
    不再是肉眼看到的、這間破敗出租屋的實體景象。無數駁雜、流動的“氣”充斥了他的“視界”。
    整個房間,彌漫著一種粘稠、汙濁的灰黑色氣流,如同濃重的霧霾,幾乎凝滯不動。
    這是貧窮、衰敗、疾病、絕望等負麵情緒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穢氣”和“晦氣”。
    它們絲絲縷縷纏繞著房間裏每一件破舊的物品,更如同跗骨之蛆,纏繞在他自己身上。
    林默“看”向自己。
    一層稀薄暗淡、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的灰白色光暈,勉強包裹著他的身體——這是代表他自身元氣、命數的“本命氣”。
    但這層光暈太弱了,黯淡得幾乎隨時會熄滅。更觸目驚心的是,在這層灰白光暈的邊緣,如同毒蛇般纏繞著幾道濃烈、粘稠的暗紅色氣流!
    那暗紅,充滿了暴戾、掠奪、詛咒和血光之災的意味!
    正是趙乾留下的邪氣烙印,以及當眾羞辱、踐踏尊嚴引動的“破運血煞”!
    而在這些灰白與暗紅的交織處,在他後腰符骨的位置,一點微弱卻異常純淨堅韌的金芒,如同沉眠於火山灰燼下的火種,頑強地透出絲絲縷縷的光芒。
    這金光艱難地抵禦著周圍穢氣和血煞的侵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標,微弱地指引著,也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生機。
    “血光纏身,命格灰敗……”林默心頭一沉。天眼所見,印證了他此刻的絕境。
    這不僅僅是被搶走羅盤、被打傷的痛,更是命格被強行扭曲、氣運被掠奪、未來被蒙上濃厚血影的凶兆!
    趙乾,不僅要奪寶,更要徹底毀了他!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咚咚咚!
    粗暴的敲門聲如同催命符,猛地將林默從內視中驚醒。天眼瞬間關閉,眼前恢複成破敗的出租屋景象。
    “姓林的!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房東王嬸那高亢尖銳、充滿不耐煩的聲音穿透薄薄的門板,“這個月的房租拖幾天了?還想賴到什麽時候?窮鬼就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林默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劇痛,艱難地起身拉開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穿著花哨的睡衣,叉著腰,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她身後狹窄的樓道裏,幾個鄰居探頭探腦,眼神各異。
    “王嬸,房租…我昨天剛交過這個月的。”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
    “昨天?昨天那是上個月的尾款!我說的是這個月的!今天五號了!”王嬸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默臉上,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尖,“怎麽?裝傻?還是想學你那死鬼師父,賴在道觀裏白吃白住?”
    “死鬼師父”四個字,像燒紅的針,狠狠紮進林默的心窩。
    他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後背符骨處的灼痛驟然加劇。
    “我現在…真的沒錢。”他低下頭,聲音幹澀,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找到活立刻……”
    “寬限?我寬限你,誰寬限我?”王嬸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雞,“沒錢?沒錢就給我滾蛋!帶著你那堆破爛,現在就滾!這破地方有的是人等著租!”
    她嫌惡地上下打量著林默身上沾著泥汙和血跡的孝衣,仿佛在看什麽肮髒的垃圾。
    “窮酸樣,還披麻戴孝,晦氣死了!趕緊的,收拾東西滾!明天天亮前,我要看到房子空出來!不然我叫人把你的破爛全扔垃圾堆去!”王嬸惡狠狠地撂下最後通牒,用力剜了林默一眼,扭著肥胖的腰身,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下樓去了。
    看熱鬧的鄰居們也撇撇嘴,縮回了腦袋。
    砰!
    林默重重關上房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
    冰冷、粗糙的地麵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寒意。
    屈辱、憤怒、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滾蛋?滾到哪裏去?
    身無分文,背負血光凶煞,天地之大,竟無他林默立錐之地!
    師父…守一…守得住什麽?連個遮風擋雨的破屋子都守不住……
    他靠著門,疲憊地閉上眼。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再次試圖將他吞噬。
    嗡嗡——
    褲袋裏,那台屏幕碎裂、外殼磨損的老舊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
    林默木然地掏出手機。屏幕亮起幽藍的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和布滿血絲、卻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是一條APP推送通知。
    【高薪急招!凶宅試睡員!一晚五千!日結!無押金!】
    (平台名稱:靈異之家  真實靈異事件探索平台)
    下麵是一行小字,卻像淬毒的鉤子:
    【城南“麗景苑”7棟404室,誠招膽大心細者體驗一晚。要求:全程清醒,記錄異常。備注:前三任租客/試睡員,一死(心髒病突發),一瘋(精神分裂入院),一失蹤(至今下落不明)。非誠勿擾,後果自負。】
    一晚五千!
    日結!
    無押金!
    這幾個字眼,在絕望的黑暗中,如同劃破夜空的慘白閃電,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力。
    五千塊!足夠他再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甚至…或許能買點藥緩解一下這蝕骨的傷痛?
    至少,不用像條喪家之犬一樣,立刻被掃地出門,流落街頭。
    但…“麗景苑”7棟404…
    一死,一瘋,一失蹤……
    血光之災的凶兆還纏繞在身,現在又要主動踏入這明顯是龍潭虎穴的凶宅?
    就在林默盯著那則推送,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被生存的本能和天眼所見的凶煞拉扯得心神劇震時——
    手機屏幕頂端,又彈出一條來自社交媒體的動態更新提示。
    【趙乾(玄門新銳,乾元風水谘詢)】
    【新動態:塵埃落定,重寶歸位。】
    【配圖:一隻保養得宜的手,指節分明,正優雅地托著一麵古樸的、雕刻著北鬥七星紋路的羅盤。背景是紅木辦公桌的一角,隱約可見價值不菲的茶具和線裝古籍。光線柔和,氛圍高雅。】
    【配文:傳承有序,方為正道。七星指引,大道可期。某些跳梁小醜,終不過塵埃,汙不了明珠之光。安心在泥裏待著吧,廢物。】
    嗡!
    林默的腦子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
    那張圖片,那隻手托著的羅盤,正是師父臨終前塞進他懷裏,又被趙乾生生搶走的仿製七星羅盤!
    “安心在泥裏待著吧,廢物。”
    趙乾那帶著殘忍笑意的聲音,那碾在臉上的冰冷皮鞋底,那高高在上、如同施舍垃圾般的眼神……所有的屈辱畫麵,伴隨著這句刻在動態裏的羞辱,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林默的靈魂深處!
    轟——!
    一股無法遏製的、混雜著滔天恨意、無邊屈辱和決絕瘋狂的烈焰,猛地從林默胸腔裏炸開!
    瞬間衝垮了所有對凶宅的恐懼和猶豫!
    冰冷的絕望被這股暴烈的火焰燒得幹幹淨淨!
    後背符骨烙印處,那股微弱卻堅韌的金芒,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靈魂的咆哮,驟然變得灼熱滾燙!
    一股微弱卻真實的力量,沿著脊柱向上蔓延,強行撐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猛地睜開眼!
    那雙原本空洞死寂的眼眸深處,此刻如同被點燃的寒潭!冰層徹底碎裂,隻剩下幽藍暴烈的火焰在瘋狂燃燒!
    “廢物?”
    林默盯著手機屏幕上趙乾那張虛偽的配圖,嘴角咧開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如同受傷孤狼露出的獠牙。
    他沾著汙泥和幹涸血跡的手指,不再顫抖,異常穩定地、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點向了那條凶宅試睡的推送通知。
    “接單!”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響起。
    黑暗中,林默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抬起頭。窗外對麵樓排氣扇的嗡鳴,樓道裏隱約的爭吵聲,仿佛都遠去了。
    隻有胸腔裏那顆被仇恨和符骨金光共同支撐著的心髒,在沉重而有力地搏動。
    手機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臉上尚未幹涸的泥汙、凝固的血跡,以及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再無半分迷茫的眼睛。
    凶宅?
    死地?
    那又如何!
    趙乾,你等著。
    就從這泥潭裏的凶宅開始,這百倍奉還的路……
    我林默,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