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血腥味依舊頑固地盤踞在狹小的公寓裏，與窗外飄進來的、帶著濕冷塵埃氣息的風無聲地撕扯著。
    周浩躺在舊沙發上，蓋著林默從臥室裏翻出來的一條薄毯，呼吸雖然微弱，卻已經平穩下來，隻是臉色依舊慘白如紙，像是被抽幹了所有血色。
    他沉沉地睡著，眉頭不再因痛苦而緊鎖，隻是眉宇間殘留著一種深重的疲憊和劫後餘生的茫然。
    林默靠坐在沙發旁的地板上，後背倚著冰冷的沙發邊緣。
    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衝刷著他的四肢百骸。
    剛才那驚世駭俗、跨越空間的一擊，將符骨龍影的威能催發到極致，帶來的消耗遠超他的預估。
    識海中，那片浩瀚的金色海洋雖然依舊存在，但光芒明顯黯淡了許多，如同過度燃燒後的恒星，需要時間恢複。
    背部的符骨傳來陣陣深沉的、如同精鐵過度鍛打後的酸澀感，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那無形的疲憊。
    他閉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按壓著太陽穴，試圖驅散那陣陣眩暈。
    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回放著地下室那驚悚的一幕——巴頌身後陰影裏供奉的邪神像，以及那個散發著與陰龍珠碎片同源邪氣的黑色陶罐。
    那陶罐裏的東西……絕非尋常降頭邪物！它更像是一個……容器？一個連接著更深邃、更恐怖源頭的節點！
    巴頌的力量，似乎很大一部分就源於此。九龍山血池中的陰龍逆鱗碎片，是否也與此有關？師父當年……
    紛亂的思緒被一陣急促而輕微的震動打斷。
    嗡嗡…嗡嗡…
    是他隨手放在地上的手機。
    屏幕亮起，來電顯示的名字在昏暗的光線裏格外清晰——蘇晴。
    林默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思緒和身體的疲憊，伸手拿起手機。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屏幕時，他微微一頓，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金色微芒。
    “喂？”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林默！”電話那頭，蘇晴的聲音瞬間響起，語速又快又急，帶著一種罕見的焦灼和緊迫感，完全不同於她平日裏的冷靜自持，“你還好嗎？我剛剛……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像是……”
    她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最終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驚悸說道：“……像是被什麽極其冰冷惡毒的東西隔著很遠盯了一眼！你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林默眼神微凝。蘇晴的直覺或者說某種天賦，一向敏銳得驚人。
    隔著這麽遠，她竟然能隱約感知到巴頌最後那怨毒的一瞥？這女人身上的秘密，恐怕也不簡單。
    “沒事了。”林默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將那份疲憊很好地掩飾下去，“解決了一點小麻煩。”
    蘇晴那邊明顯鬆了口氣，但語氣裏的凝重絲毫未減：“沒事就好。不過，我找你是另一件急事，非常急！你現在必須立刻看一下熱搜！”
    “熱搜？”林默微微蹙眉。他對娛樂圈那些喧囂向來敬而遠之。
    “對！《極限探秘》！爆了！”蘇晴語速飛快，“這檔直播綜藝你知道吧？號稱挑戰禁忌之地，玩的就是心跳和真實！本來熱度就高得嚇人，但最近幾天，出大事了！連續三個參與錄製的頂流藝人出了‘意外’！”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難以置信：
    “先是當紅小生陳宇，拍一部古裝劇吊威亞，那鋼索毫無征兆地就斷了！萬幸下麵有氣墊，但人當場就摔昏迷了，現在還在醫院裏，據說脊椎損傷，演藝生涯都懸了！”
    “接著是歌壇天後李菲兒，在節目錄製前的彩排現場，毫無征兆地就失聲了！不是普通的嗓子啞，是徹底發不出一點聲音！最頂級的醫生都查不出器質性病變，邪門得很！”
    “就在昨天晚上！喜劇大咖‘開心果’孫大炮，家裏廚房半夜突然起火！火勢不大，但偏偏把他困在了臥室裏，差點沒熏死！消防隊破門進去的時候，人都快休克了！你說巧不巧？這三個人，都是這期《極限探秘》確定要上的嘉賓！”
    蘇晴一口氣說完，電話那頭傳來她急促的喘息聲。
    “現在網上都炸開鍋了！說什麽的都有，但最多人說的就是——這節目被詛咒了！是禁忌之地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極限探秘詛咒#’已經掛在熱搜第一爆了大半天了！節目組那邊徹底慌了神，直播日期就在三天後，金主爸爸們都要瘋了！再出事，這節目就徹底完蛋，連帶整個製作公司都得賠進去！”
    林默靜靜地聽著，眼神沉靜。天眼在疲憊中悄然開啟一絲縫隙，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蘇晴傳遞過來的巨大信息流中，裹挾著濃濃的恐慌、混亂和……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非自然的晦暗氣息。這不是簡單的意外串聯。
    “所以？”林默開口，聲音依舊平穩。
    “所以製作方瘋了！”蘇晴的語氣帶著一種近乎荒誕的急切，“他們現在病急亂投醫，什麽高僧大德、民間大師都請了一圈，屁用沒有！有人……有人提到了你！你之前直播破局，還有九龍山那事，雖然官方壓了消息，但圈子裏頂級的人脈多少知道點你的本事！現在他們通過關係找到我，開出了一個絕對無法拒絕的天價，求你出山，擔任這次《極限探秘》全程直播的‘安全顧問’！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全程參與，確保直播安全進行，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她深吸一口氣，加重語氣：“林默，我知道你不喜歡摻和這些，但這次情況太詭異了！我也簽了這期節目！而且，我總覺得……這些‘意外’，未必全是巧合！裏麵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乎勁兒！像是……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故意攪渾水，或者……在篩選獵物？”她的話語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寒意。
    林默沉默了片刻。窗外，天色更加陰沉，厚重的烏雲翻滾著，仿佛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暴。
    身體的疲憊感依舊沉重，識海中的金光也在緩緩流轉恢複。
    但蘇晴話語中透露的信息，還有那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的、籠罩在《極限探秘》節目組上的濃重不祥氣息……
    “時間？”他簡短的問道。
    “三天後！首期錄製地點是……西郊那個廢棄了幾十年的仁和醫院舊址！號稱本地最凶的鬼院！”蘇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直播當天上午集合！你能來嗎？林默！現在隻有你……可能鎮得住這場子了！”
    廢棄醫院……鬼院……連續發生的詭異“意外”……天價邀請……還有蘇晴這個關鍵信息源也身在其中……
    林默的目光掃過沙發上沉睡的周浩慘白的臉，又落到自己指尖那幾乎消失的金色微芒上。
    疲憊深處，一股冰冷的銳意悄然凝聚。
    “地址發我。”他對著手機，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