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聲機播放歡快樂曲，食物的香氣與鍋鏟碰撞聲一同在廚房回蕩。帕姆擠好最後一個巧克力字母，兩位無名客小心翼翼將做好的蛋糕抬到餐車上。
    今日是迎新日，新的無名客登上列車，加入這個大家庭。
    “好辣！”
    一聲痛呼打破和諧。
    被曜青菜上強度的鮑勃接過巧巧遞來的牛奶猛灌，緩減舌尖燒灼般的痛感。
    給舌頭吹風的領航員不忘打趣，“看來我得把去你兒子的洞天住從退休生活計劃裏刪去。”
    “嘖”
    沒有痛感真的不方便，都嚐不出辣度，雲想。他往鍋裏加了些白糖，拿出新勺子再次遞給鮑勃。
    “千年沒做，手都生了。再幫我試試。”
    鮑勃婉拒：“我還是不了，感覺喉嚨都在燃燒。要不，你找羅梅羅？”
    “好主意。等我先加點涮涮辣，正好回敬他往我酒裏放醋和苦瓜汁。”
    “鮑勃乘客、雲乘客，食物不是你們惡作劇的道具，別浪費食物，帕！”
    穿著廚師服的帕姆雙手叉腰氣鼓鼓說。
    雲熟練蹲下身道歉：“知道啦帕姆，我們是說著玩的。”
    鮑勃環視四周，沒見到那個身影：“羅梅羅人呢？我剛在觀景車廂裏也沒見到他？”
    “羅梅羅乘客身體不適，在房間休息帕。”
    鮑勃與雲互相對視一眼，挑這個連阿基維利都要幹活的時間身體不適，是想在房間裏偷懶還是真不舒服？
    兩人相視一笑，立刻有了主意。
    鮑勃主動請纓：“帕姆，我們去給他送藥。”
    “鮑勃乘客，帕姆已經送過了。”
    雲改換借口：“那我們去給他送飯。”
    “羅梅羅乘客希望今天不被打擾。雲乘客，你沒再給羅梅羅乘客喝蟲子汁吧？”
    兩人對同伴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帕姆心生蹊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列車長怎麽能這麽想，”雲故作傷心，“我那是為了研製蘇樂達，據說蟲血味道與之最相近。”
    “帕姆覺得飲料還是用普通的食材更好，畢竟是入口的東西。”
    雲辯解：“我可是都試過，確認沒事才給別人嚐。不像那個樂子人，他的酒是人能喝的嗎？
    再說，嚐試新食物也是一種開拓！”
    他光顧著聊天，全然沒發現巧巧焦急揮手，想引起他的注意。
    “菜快糊底了~
    你能不能看看巧巧，它一直在提醒~”
    福圖納的聲音響起，白蛇掛在杯架上指點江山，難為祂能在忙亂的廚房裏找到片淨土。
    慌忙關閉爐灶的雲語氣不善：“作為星神，你不上班嗎，一直跟著我幹嘛？”
    “我在上班呀，無論我做什麽，都是在踐行【時運】~
    巧巧，小雲兒是不是好討厭~你的提醒他都沒看見~”
    脊峰龍急切搖頭，然後搖手跺腳並叫了幾聲表達不喜。
    鮑勃問：“雲，它什麽意思？”
    對突然出現一位星神，列車組領航員早已習慣，阿基維利也常突然現身。他更好奇巧巧手舞足蹈要表達的話。
    雲翻譯：“我不討厭，而且不準你這麽說。”
    “你真不考慮給它注射聯覺信標？”
    巧巧與他們語言不通，沒有雲在旁邊翻譯的時候，每次都要猜小龍的意思。雖說有寵物語音按鈕，但使用要去雲的房間，著實麻煩。
    “試過，針刺不穿鱗片。
    它現在可以讀懂常用的星際通用文，馬上就能寫了。很聰明，是不是？”
    “教它這些做什麽~你不是能理解嗎~”
    福圖納的眼睛微微眯起，原該冰冷的蛇瞳卻透出笑意。祂總是年輕鮮活的模樣，與黑蛇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或許是聲音給人的錯覺，雲總覺得黑蛇透著股麻木，像遍曆困難，行將就木的老人。【時運】的雙蛇相差甚遠很正常，但星神正常才是不正常。
    “我總有一日要離開，它會像幺兒那樣獨立生活，為此必須要有與人溝通的方式。”
    他提醒星神那場未完結的交易，自己在死亡來臨前，要安排好所有事。
    麗水有商會傍身；華是仙舟元帥；後續收留的孩子們，幸存下來的都已過上正常生活；幺兒向仙舟開放全部命途……唯有巧巧，他回到仙舟與華見麵除了送禮與道別，還有將它留下的目的。
    但巧巧不願離開，即使它也喜歡華；即使為讓華守護仙舟上的秘密，福圖納賦予她漫長的生命，她可以一直陪伴小龍。
    脊峰龍幼崽仍舊固守自己的使命，隨雲登上星穹列車。
    聽懂了話中含義的巧巧不安得拉住雲的衣角，誕生之初，龍賦予它的使命是陪伴，離開雲，與它出生的意義相悖。
    白發的男人察覺到它的小動作，伸手撫摸龍角。
    “不會讓你孤身一人，”他保證，“我會送你回曜青，麗水會照顧你，也會有其他人陪你……就像這裏一樣。”
    他耐心撫摸龍角，思考是不是因為自己之前過於離群，以至於巧巧對自己太過依賴。或許隨著列車旅行，見識過廣袤宇宙與璀璨文明後，他會清楚自己身邊有多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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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雛鳥屬於天空，它不該再被拘在自己身邊。
    雲的保證沒能讓小龍安心，它抓得更緊，弱弱開口：“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可那裏不行，我是奔赴……”
    砰！
    巨大的爆炸聲打斷雲的話，所有人因響聲停止動作，廚房沒有震動感，這次爆炸推測應該不嚴重。
    “有人往禮炮裏加火藥了？”
    “聽起來像是機修工幹的。”
    “可能我們的星神也參與其中。”
    “列車長，快去教訓他們！”
    無名客哈哈大笑，一塊起哄，這種事對列車來說與日常差不多。
    福圖納提醒雲：“安心，無人傷亡～你應該去看看阿哈的傑作~阿基維利已經笑瘋了~”
    緊隨而來的，是一位無名客衝進廚房，氣喘籲籲詢問：“大家沒事吧？
    列車爆炸了，車廂沒了一半。還好都是客車車廂，大家忙著準備聚會，沒人在房間裏。”
    “羅梅羅乘客！”
    帕姆想到還在房間裏的人，邁開短腿往外跑。
    “帕姆，別急。【時運】星神說無人傷亡，他應該沒事。
    我去看看，你別跟來。”
    鮑勃掏出槍上膛，這麽大的動作，明顯是針對列車組的襲擊。雖不知道樂子神想幹什麽，但領航員有責任保證列車的安全，他要去確認情況。
    “祂現在肯定沒事，”想通事情始末的雲慢慢起身，極力壓抑怒火，“待會可不一定。”
    阿哈偽裝了一年多炸掉列車，仔細算算，和自己一塊登上列車的羅梅羅，也正好呆了一年多。
    他的房間在末尾，塵歌壺也放在房間裏，此刻兩者均已灰飛煙滅。在新的房間準備好前，隻能打地鋪！
    失去所有家產的人此刻笑不出，黑霧在身邊蔓延，知曉霧氣多麽可怕的眾人趕忙避讓。
    巧巧下意識想跟上去，卻被福圖納叫住。
    “沒事~羅梅羅就是炸列車的阿哈，祂早跑了~小雲兒找不到目標，自會冷靜~
    我去修車，你們繼續準備~”
    白蛇從杯架上躥下，慢悠悠穿過廚房門，遊走過一節節車廂，直至列車斷裂處。
    阿基維利正勸雲消氣，隻一聲聲‘算了，都是走命途，大家都不容易。’聽起來更像火上澆油。
    “你倒是大度，我房間可沒了。”
    黑霧縈繞雲身側，他雖嘴上不饒人，卻沒有讓黑霧追捕阿哈。阿基維利張開的屏障保護著列車，一旦它有裂縫，列車就會瞬間失壓失氧，這足以輕鬆殺死普通人，所以雲不能讓黑霧破開屏障。
    “不是有我呢~”
    福圖納尾尖輕點牆壁裂口，四周漂浮的碎片沿著飛出的軌跡倒回、匯聚、重組，車廂開始修複，直至恢複原樣。窗外炸成碎片的星球也重新開始自轉，似乎從未發生爆炸。
    祂向雲邀功：“我是最好的修理工~”
    阿基維利看著眼前的神跡感歎：“你的能力總讓人震驚。它在星神身上也能起效嗎？”
    【時運】的命途太寬泛，好似與各命途都沾邊。萬幸它的主人對吞噬其他星神壯大自身缺乏興趣，大部分時間都跟在雲身邊，黑白雙蛇相互交替，或一起出現，但從不缺席。
    祂與雲形影不離，又清楚雲一切需求，並盡力滿足，那種無微不至的照顧就像是……父母！
    倒反天罡！
    因為寬泛上講，所有星神都和雲有關係，他提桶跑路是世界意誌允許星神誕生的前提。硬要攀關係，雲與福圖納的相處應該反過來。
    阿基維利猜測祂與雲的關係應該更親密，甚至比【巡獵】的嵐更近。不是因為白霧與黑霧的元素重合度過高，而是雲登車時的話。
    ‘阿基維利，我想和你一起踏上最後的旅程。我與福圖納交易，要探尋世界的真相。’
    世界的真相——樹與海的戰爭還是更隱秘的事？
    寰宇蝗災時，祂第一次見跟克裏珀一同來的雲，當時阿哈指著他向自己介紹：
    ‘那就是雲，海的意誌，逃離原位的小水滴。他自願忘卻前塵，在寰宇流浪。
    這就是黃昏戰爭的起因，沒有他就沒有我們…嘿，他算不算所有星神的父親？’
    雲忘記世界的真相對所有星神來說都是好事，可福圖納為何要讓他尋找？
    無名客不問過去，阿基維利也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愛好。他歡迎雲加入，並委婉告知那是連星神都不被允許知道的事。
    成神時被命途告知的世界基本法則，唯有樹與海，至於虛樹端點有什麽、量子海外麵是什麽，皆是禁止探索的警告。
    阿基維利不願屈服於‘不可知’，為此開拓宇宙未知的邊界，試圖尋找存在之樹的端點。但雲不該因一場交易踏上有去無回的旅途，祂提醒雲可能麵臨的危險，並告訴他無名客隨時可以下車。
    “嗯哼~我把星神踢出食譜啦，”知曉阿基維利提問意圖的福圖納開玩笑，“但如果聚會上我沒分到最大塊的蛋糕，我就把你吃掉~”
    小小的要求很容易滿足，無名客將剩下的蛋糕都給了祂，帕姆很高興剩下的四分之一蛋糕不會和剩菜搶冰箱裏寶貴的位置。
    小蛇用白霧托著蛋糕盤走進房間，這裏與早上雲離開時無異，隻桌上的塵歌壺不見蹤影。
    福圖納跳上床，用尾巴戳縮成一團的黑蛇：“我帶了蛋糕回來，你喜歡的口味~
    背包裏還有鱗淵春，你用些，心情也好點~”
    景雲沒出聲，隻是將眼睛閉上，不看祂。
    福圖納逗祂：“被阿哈搶了塵歌壺難受？”
    “不，是命運，”景雲睜開眼，冰冷的蛇瞳沒有絲毫情感，“我們掙不開它。”
    “又在自哀自怨啦？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掙不開就掙不開唄~”
    “可祂會拿……唔。”
    被塞了滿口蛋糕的景雲說不出話，始作俑者尾巴還卷著叉子。
    “會拿它忽悠幺兒收我們當義子~我們當時玩得不也很開心嗎？
    別糾結啦~十全十美哪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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